牡丹次日就要出宫的消息,并没有主动告知李三郎。
反正早在放纸鸢的时候,她已经暗暗和他做了告别,这次牡丹只想静静的离开……
这日晚膳之后,牡丹照例给三郎把了脉。
“脉象平和,三郎,你的病已经大好了。”
“这都多亏牡丹姐姐的照顾。”
“三郎,你何时学会和姐姐客套了?”
牡丹笑着,开始提笔开药方。
“啊,你不是说我的病好了吗?怎的还要服药?牡丹姐姐,我实在不想喝药了,都成药罐子了。”
三郎故意皱起了眉头,朝着牡丹撒娇。
“这是清补的方子,毕竟大病之后,身体虚弱,还需慢慢调养。你们小孩儿啊,就要趁着春至阳生, 养阳之气,才能像那苗木一样快快长高……你看落蘅妹妹,长得多快。”
“谁是小孩儿,我现在都比你高了……”
三郎轻轻的嘟囔了一句。
“确实,三郎如今都比我高了,是该我长个子了……”
牡丹抿嘴笑了笑,把药方递给随身的婢女,嘱咐她去膳房煎药了。
“对了,三郎,你不是喜欢打马球吗?以后有机会就要多锻炼,不要日日闷在殿里读书,要学会照顾自己。”
“那姐姐呢?姐姐在玉清观里可有锻炼?是不是日日打坐诵经?”
“我啊,我在道观里既要练功还要采药,有时候还要跟着师父出去行医,天天上山下山忙个不停,所以我如今的身体比之前好了太多。”
提到道观的生活,牡丹没有多说,也没有提及她即将离开玉清观,前往嵩山的事情。
上官婉儿交代过,嵩山封禅之事,暂时保密,她也不想让三郎知道太多。
毕竟,这一个月来在春华宫不问世事,隔离了外面的纷纷绕绕,未免不是一种岁月静好。
三郎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其实对于牡丹的离开,三郎已有预感。
尤其午睡醒来,他听到婢女说,午后上官婉儿来过,他就猜到了大概……
到了傍晚,随着那两名婢女的撤离,三郎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知道,别离时刻就要到了。
不过,牡丹姐姐不说,他也不想去提,只是费尽心思的找话题,想要和牡丹姐姐多聊一会儿。
“对了,牡丹姐姐,你好久没考我功课了。要不要我给你背一篇……”
“别了,我这点底子,之前哄哄小孩子还行,现在已经教不了你了。”
牡丹笑着摇了摇手。
“哪有,连父亲都说牡丹姐姐才华卓然,我看你是懒得再教我罢了。”
“真不是偷懒,我如今日日与经书为伴,总不能教你念经吧?”
“那也好啊?不知姐姐习的是什么经书,三郎也想研习一二。”
“好吧,那你若有闲暇的话,可以诵读《道德经》,明心见性……”
牡丹话音未落,婢女端着煎好的药过来了。
看到婢女的头发上挂着细小的雨珠,两人这才知道,不知何时,窗外竟飘起了细雨……
牡丹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春雨如丝,窗台下的那些牡丹将开未开,在细雨的滋润中愈显葱翠……
“春雨贵如油。明日一早,这牡丹花就该开了吧……”
——
次日卯时,牡丹早早起床,收拾好了行囊。
临走前,她轻轻来到东厢房,最后帮三郎把了脉——内热已清,脉象平和,三郎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牡丹给他盖了盖被子,悄然而出……
昨晚的汤药里,牡丹特意加了一味安神助眠的药,今日不到辰时,三郎是醒不来的。
果然,李三郎被众人吵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此时,春华宫已然解禁,几位小郡王都跑了进来,来看望久未见面的三郎。
几人围着三郎,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三郎的气色不错啊,好像吃胖了……”
“这三郎,平日里从不睡懒觉,如今都日上三竿了……”
“三郎,三郎……”
在兄弟们的呼唤声中,三郎悠悠转醒。
“三郎,牡丹姐姐呢?听说是她给你医好的。”
三郎没有答话。
不用去看,他就知道,西厢房又空了。
今日,春华宫热闹了许多,可是再热闹,也无法减轻离别的痛苦和一个人的孤独……
三郎起身来到窗前,默默的看着窗外。
经过一夜春雨的滋润,窗下的牡丹都开花了,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分外好看……
两个婢女一边给牡丹浇水,一边轻声讨论着。
“说也奇怪,听说九州池的牡丹还没开呢,没想到今年竟然是咱们东宫的牡丹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