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命中注定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武旦知道,生为皇子,尤其是女帝的儿子,也许皇位于他根本无望,但被裹挟在漩涡中心,是他躲不掉的宿命。
果然,上官婉儿传召,陛下召他觐见。
该来的还是来了,武旦弹了弹衣冠,心头忽然升出一种出征的悲壮。
此时的大殿内安静异常,周真人和武承嗣正垂手而立,僵持不下。
武则天倒是面色如常,斜依在软塌之上,不紧不慢的品着新茶。
牡丹跪坐在一侧,也在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煎茶。
事到如今,她倒也不紧张了,今日或许很多事情都要有个眉目了——包括自己的去处。
牡丹心中莫名的平静,她甚至盘算着,那日在后殿收集的梅雪只剩不足十罐了,如此速度耗费下去,怕是等不到盛夏再用了……
不过,今日之后,或许她已不在嵩山了……
大殿内,除了水沸的声音,就是陶杯瓷碗轻微碰撞的声响。
众人都盯着牡丹手里的动作,直到武旦进来,人们才把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梅香……武旦走进大殿,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清明了下来,从容的拜见陛下。
看到众人都到齐了,武则天这才坐直了身子。
“很好,都到齐了。既然大家争执不下,倒不如听听当事人的意见。旦儿,明日少室山禅地,你是如何打算的?”
对于自己的小儿子,武则天再了解不过,他一定会再度推让。
果不其然,武旦虽然没有推让,却毫无意见。
“一切单凭母亲安排,旦儿谨遵圣意。”
“你说的倒是轻巧,周真人可一直都在为你争取,如此一来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武则天轻笑了一声,武承嗣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
“此番封禅大典,周真人确实费心筹谋,不管是后殿起火,还是燎祭遇雨,各种状况不断,原来最后都是为了东宫皇嗣筹谋……”
周真人一听,立刻打断了武承嗣的话。
“魏王休要信口雌黄。后殿失火,贫道身为主持,确有失职不察之责,但和皇嗣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如今想来,那明堂之火倒是也有些蹊跷,都是东宫之人,肇事者未免不是蓄谋已久……”
“魏王,你这话什么意思?两个孩子能有什么蓄谋?”
太平公主不乐意了,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
武承嗣这才想起,当初明堂之火的两个肇事者,除了东宫李三郎,还有太平公主的儿子薛崇简。
他这是无意中又触到了太平公主的逆鳞……
就在他尴尬不已的时候,牡丹倒是忍不住捂嘴一笑。
这一笑,被武则天看到了。
“牡丹,你笑什么?”
“陛下恕罪,牡丹失礼了。不过牡丹确实听糊涂了。”
“哪里糊涂了?”
“魏王之前说了,今年火灾频发皆因火焰山之故,乃是天意召显,我还说三郎那顿板子挨的冤枉了。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倒成了人为蓄谋?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牡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武承嗣哑口无言,无法自圆其说。
眼看武承嗣一句考虑不周,就成了众矢之的,引得群起而攻之,武则天只得出言解围。
“行了,明堂之火早有定论,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关于明堂大火,武则天知道,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是薛怀义蓄意放火。两个孩子本就受了委屈,如今再翻起旧账,实在是得不偿失。
武承嗣气不过,还想说些什么,武则天抬手制止了他。
只这一个来回,武则天就看出来了,武承嗣根本不是对手。
东宫看似与世无争,却不是轻易能动得了的。
明日禅地大典在即,殿外还聚集了文武百官,这个关头,她不想徒生动荡。
御驾在外,平稳第一,一切且等回了洛阳,进了紫微宫再说。
太平公主像是看懂了母亲的心思,趁机进言。
“母亲不必烦忧,既然封禅仪典是早就拟定好的,三献人选也是百官赞同的,那就不要再变了,免得徒生事端。”
武则天看了看太平,正想息事宁人,周真人倒是不干了。
“陛下,五行错行,天相预警,请陛下早立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