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内的这对母子,依旧僵持不下。
武旦跪地不起,太平公主劝解无用,武承嗣隔岸观火,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武则天以手扶额,左右为难。
事出突然,如今她身在宫外,如果骤然废黜皇嗣,定然引起朝局动荡,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再者,眼下武则天还真的没有废黜皇嗣的心思。
武旦这颗棋子摆在东宫,顺从听话,不碍眼,不碍事,还能安定民心,用起来一直还算顺手。
只是如今,这颗棋子忽然不听话了……
说起来,都怪那个牡丹。
这个女子,虽然有才华有胆识,但是骨子里和她父亲一样,不识时务。
因为皇嗣不能被废,如果就此将牡丹嫁给武旦,一是帝王威仪不再,二是实在不能放心。
儿子为了她,都敢于反抗老娘了,让这两人凑在一起,还能有个好?
就算是此后都把她们幽禁在东宫,寸步不出,恐怕都能搞出些什么动静来……
可要杀了牡丹,除了武旦这里没法交代,说实话,武则天也有些于心不忍。
当初那裴炎一家,被她拿来开刀祭旗,如今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在世,何苦赶尽杀绝?
再有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都极力劝谏,说那牡丹罪不至死,到底怎么处置这件事?
就在武则天一筹莫展的时候,户婢通传,梁王武三思求见。
“ 果然都是爱凑热闹的,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梁王一进来,武则天就把无名之火引向了他。
“怎么,三思,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陛下息怒,侄儿惶恐,只是这里有西北的战报,已经耽搁了几日,如今大典已毕,还请陛下过目。”
武则天烦躁的揉了揉头。
“我懒得看,你且说吧,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自开战以来,西北战况一直胶着,如今又遇严寒天气,军资匮乏,粮草短缺……”
“行了,朕已经够头疼,这些军情等回宫再行处置。”
武则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没有一个让她高兴的事情。
武三思赶紧收起了奏报,站立一旁。
武承嗣斜眼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西域战事僵持已久,这也不算什么紧急军情,向来报喜不报忧的梁王,怎么偏偏选择这个不讨好的时候来汇报……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
如今武三思和林远关系亲密,此番不请自来,怕也是为了牡丹求情而来。
想到这里,武承嗣想要拉拢梁王,促成牡丹和武旦之事。
“梁王,武牡丹之事你可听说了?不知梁王是何看法……”
武三思笑了笑,躬身行礼。
“姑母,三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你也要给那武牡丹求情?”
“非也,那武牡丹年少轻狂,目无尊上,数次抗旨忤逆,必须严惩啊!”
武则天有些诧异,她倒没想到武三思会持这个态度。
这些日子在殿里喝茶,她已经瞧出来,武三思对牡丹并无敌意,还想着他们早就沆瀣一气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那牡丹营私结党,出言犯上,又是罪臣之后,实在罪不可恕,干脆直接杀了,以儆效尤。”
武三思话音刚落,武攸绪立马跪在殿前,唱起了对台戏。
“陛下,万万不可,臣有话要说。”
“你说。”
因为武攸绪一向忠肯,很少插足事务,武则天对他还算客气。
“自从筹备封禅大典以来,这大半年侄儿时常来往嵩山,从未见牡丹和大臣有所接触,和皇嗣更是没有私下往来,所以断不会有结党之嫌,还请陛下饶恕牡丹不敬之罪……”
不等武攸绪说完,武三思抢着谏言。
“陛下,武牡丹纵使没有结党营私之嫌,也有忤逆犯上、蛊惑皇嗣之罪,定不可轻饶!”
“梁王,你何苦赶尽杀绝。此番若要深究,你身为封禅使,怕也有督察不力之责。”
“武将军,你……你才有包庇护佑之嫌!”
就这样,武攸绪和武三思一唱一和,演起了双簧。
眼看二人在大殿之上争执起来,看的众人目瞪口呆,气的武则天厉声呵斥。
“够了,都给我住嘴!”
两人停下争吵,殿内又恢复了死寂。
此时,上官婉儿已经看明白了武三思的心思,适时献上了谏言。
“陛下,封禅大典刚过,实在不宜有血光之灾啊……”
武则天闻言,微微点头,虽然默不作声,也让众人明白了她的态度,终究她还是不忍杀了牡丹。
“如此说来,三思倒有一个权宜之策。”
“有话就说!”
武则天十分的不耐烦。
“依侄儿看,那武牡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以流放西域,以示惩治……”
“流放西域?”
武则天神色稍缓,沉吟片刻——这倒是个可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