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杯酒下肚,裴伷先的酒已经喝的不少了,姝月的断然拒绝让他有些窝火。
“怎么就不可能?”
”姝月,那李旦贵为皇子,不论样貌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虽说年岁比你略大了一些,贵在对你一片真心,很是难得啊!”
“再说,你在东宫多年,和孩子们相处融洽,视东宫为家,这本就是注定的缘分啊……”
“阿兄,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你还在等着林远吗?”
“没有,和他无关。”
提到林远,牡丹的神色有些落寞。
裴伷先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原本也挺看好林远,这孩子机敏懂事,和你又是青梅竹马,那年为了救他,我还费了不少心思,这你都是知道的。”
“虽然他也是无根无基,可薛家对你有恩,你们彼此有情,若真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当年我甚至想,若你俩都来西域,我就给你们起屋建房,置办田产……”
“可林远那孩子是有野心的,他不似你这般淡然无求,一直都在积极经营。如今林远和那仙蕙公主有了婚约,成了当朝驸马,你和他,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是要大婚了吗?”
牡丹小声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有。你来之后,我着意让门客留意了林远的消息。年前他把仙蕙公主接了回来,如今一直安置在公主苑。”
“这么久了,还没有大婚吗?”
“可能是没有精力吧!忙完嵩山封禅,林远一直在忙着重建明堂,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没有大婚。不过,如今应该快了……”
“为什么?”
“哦,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好消息了。就在五天前,明堂已经建成了,陛下赐名通天宫。这下林远就闲下来了,应该有精力筹备大婚了。”
“哦……那天堂呢?天堂没有重建吗?”
“天堂?那天堂本就劳民伤财,多此一举,哪还有财力去再建那么一座通天佛屠?好像听说那天堂旧地,改建佛光寺了……”
牡丹闻言,心中一片凄凉。
天堂,那是她和林远的来处,如今再也没有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也是,林远都要结婚了,都快成大唐的驸马爷了,还回去做什么呢?
牡丹心中涌出一阵酸涩,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裴伷先不理解妹妹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两个建筑,而他,自从知道了皇嗣对妹妹的情意,如今只关注姝月的归宿。
“姝月,林远也是身不由己,你还有我这兄长可以依靠,而林远那个身份,如果自己不去争取,或许早就被魏王他们害死了……”
“我明白。”
“如今也不是阿兄想要攀龙附凤,而是为了你的长远考虑,嫁给李旦,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阿兄,别的不说,只陛下就不会同意的……”
“陛下还能熬几年呢?这江山,这天下,早晚还是李家的。只要辅助李旦登上皇位,将来你成了一宫之主,我们裴家的冤屈才有望洗清,叔父在九泉之下也死而无憾了……”
说到这里,裴伷先有些激动,狠狠的闷了两口酒。
“姝月,以前你失去了记忆,为兄也不想给你太多压力,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少在你面前提及我们裴家的冤屈。可是那几十口冤魂,无时无刻不压在我的胸口……”
“这些年,我数次死里逃生,苦心经营,支撑我的信念就是给裴家申冤平反。叔父一代明相,清廉奉公,不能让他带着一个反臣的名号遗臭万年啊!我们裴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裴伷先越说越激动,但他看到牡丹依旧很冷静,一直也不说话,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姝月,你知道吗?其实你和那李旦很像,都是淡然不惊的性子……”
”也许你从小就在道观修行的缘故,也许是你从小受了太多的苦,总之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说到裴家,你都有些无动于衷……”
“小时候,叔父和婶娘虽然把你寄养在道观,可他们都是疼爱你的,之所以给你送去,也是为了你的身体……”
“阿兄,这些我都明白的,我真的都明白。”
“明白?那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不像林远一样去积极筹谋?你是裴家的女儿,身上流着裴家的血,就算裴家的仇不报,至少要给他们申冤平反啊!”
“这些年,那陛下对我极为忌惮,我实在无能为力,连洛阳都回不去,可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洛阳的消息,为的就是有机会东山再起,为裴家平反。”
“可姝月,你是有资本的啊,陛下对你偏爱,皇嗣对你倾心,上官婉儿、太平公主、武延基,甚至梁王都对你颇为亲善……他林远做驸马,你就做太子妃,将来就是一国之母……”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兄长,牡丹有些无奈。
这些年,她确实没有费心筹谋,刻意经营,可是也确实无能为力、身不由己。
毕竟,早就注定好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就像周真人白费心机、空忙一场一样……
可是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兄长解释,只能努力提点他。
“太子妃?阿兄,谁说陛下的皇位,就一定会传给李旦呢?”
“那还能有谁呢?武家那几个侄子,不可能有机会的,一是他们没有能力,二是根本不得人心。”
“陛下虽然乾纲独断,也不会糊涂到把这大好江山白白断送在无能鼠辈之手。再者,满朝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我一直深信,陛下百年之后,这江山早晚还是大唐的,这也是我这些年能坚持下来的原因。”
看兄长十分笃定,牡丹无奈的笑了。
“社稷复归李唐或许是真,可就一定是李旦吗?”
“不是他 ,还能有谁?”
裴伷先有些奇怪,看着牡丹的神色,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李显?”
“这……怎么可能呢?那李显为人懦弱昏庸,当年就是他要把江山都让给自己的丈人,才使得叔父大为惶恐,联合当今陛下将之废黜,重立李旦……”
“对陛下来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牡丹轻轻叹了一口气。
裴伷先闻言,深吸一口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