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三郎的话,莽布支将信将疑。
说实话,之前他根本没正眼看过这个无名小卒,如今仔细一打量,眼前这少年年纪不大,衣着普通,眼角眉梢却霸气十足,自带一股雍容之气。
自幼在世家长大的莽布支,对这种气质自然十分熟悉。
没错,这就是赤都松赞身上的气息,是皇权浸染出的高贵,也是血脉相传的胆识,这种气质与生俱来,无可模仿。
可是,堂堂武周的皇孙贵胄怎么会来西域?又怎么会有他的短刀?
就在莽布支疑惑之时,赞婆说话了。
“临淄王,可是那武周皇嗣李旦的三子?”
“将军好眼力,正是小王。”
赞婆的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的看了莽布支一眼。
他早就觉察出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竟是李唐皇族……因为年岁较长,见多识广,他对于李唐皇室十分尊崇,所以也有些了解。
所以他能确定,眼前这位少年没有说谎。
不过,莽布支还是有些疑惑。
“胡说,临淄王不在洛阳待着,怎么会来西域?”
“和亲的丹阳郡主曾为东宫少傅,也是我的姐姐,此番我来西域,正是看望她。”
李三郎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听三郎提到丹阳郡主,莽布支神色一动,不再说话。
对丹阳郡主,莽布支确实一见钟情,没能娶到手,始终是心里的遗憾。如今再次看到自己的这柄短刀,心里难免有所感触。
他之前特意派人了解过丹阳郡主的过往,知道她做过东宫少傅,和诸位郡王的关系处的不错。
眼前这个少年真诚无畏的眼神让他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丹阳公主和亲在即,他不远千里,前来相送,也是个有情有意的人。
想到这里,莽布支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那你怎么会有这把刀?你和丹阳郡主是什么关系?”
“宝刀配英雄,小王早就听闻葛尔家族的男人个个骁勇善战,这才要了宝刀以作纪念,没想到今日有缘得见,宝刀就此奉还。”
临淄王的这番恭维,让莽布支很是受用。
他接过了短刀,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曾几何时,他也是高傲的将门之后,如今东躲西藏,快要成了丧家之犬。
临淄王是李唐皇孙,他的肯定和赞颂,对莽布支而言也是一种荣耀。
一个年纪轻轻的郡王,竟然有如此胆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不知是因为这把短刀,还是因为李三郎的恭维,莽布支的怒气熄了一些。
眼下,倒是不急着杀他们了。
既然此人是李唐皇孙,那自然是不能轻易杀掉的 ,留着他,会是很好的筹码。
莽布支和叔父赞婆对视了一眼,暗自庆幸,差点就放走了一条大鱼。
“来人,给临淄王松绑!”
很快,李三郎被放开了,不过郭元振依旧被五花大绑着。
——
郭元振一看眼前这形势,知道已经别无选择。
既然三郎亮明了皇族身份,眼下只能孤注一掷,劝降莽布支了。
趁着莽布支怒火平息,还有这把短刀的缘分,郭元振又用上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极力劝解。
“将军,缘分至此,将军何不归顺我武周,以图东山再起?”
郭元振一说话,莽布支又警惕了起来。
“哼,若是归附大唐,我倒可以考虑,只是这武周和吐蕃又有什么不同?想那武周女帝,也是一个卸磨杀驴之人。当年的王方翼、黑齿常之和程务挺,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忠君护国,最后又落得了什么下场?”
莽布支说着,又想到了自己父亲的遭遇,心中一阵悲凉。
李三郎一听,知道二人也有归顺之意,只是对郭元振和武皇都不信任,有所顾虑,当即出言宽慰。
“将军此言差矣,不瞒将军,如今我皇叔庐陵王已经入主东宫,不日之后,圣上就将还政李唐。将军若有心归顺,小王愿做担保。”
对于郭元振的话,莽布支有所质疑,但是对于李三郎,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赤诚和坦荡。
其实这些天,他和叔父带着这些残兵败将,一直在寻求出路。
他们也想过归降武周,又觉得心有不甘,对那武周女皇也不信任。
都是女帝,那武曌的手段比吐蕃太后赤玛伦还要厉害,总归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如今有这位临淄王做担保,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莽布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周和吐蕃两国马上要和亲了,你们不会把我们当做礼物,送给赤都松赞吧?”
“和亲?此事未必可成。”
李三郎冷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向莽布支。
“如果将军归附我朝,我军必如虎添翼,早晚有一日,我会把丹阳郡主接回来的。”
李三郎的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莽布支的心坎里。
虽然眼下他并没有心思去惦记丹阳郡主,但和亲一事,他被横刀夺爱,始终是一种耻辱。
如果能阻止两国和亲,也算一雪前耻。
再说,葛尔家族的血海深仇,还等着他去报,而眼下能和吐蕃抗衡的只有武周。
想到这里,莽布支心下一横,决意归降大周。
他看了叔父赞婆一眼,确认两人心意相通。
于是叔侄二人当即率众叩拜临淄王,宣布归降。
就这样,一行人护送着李三郎,浩浩荡荡的回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