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宋璟终于要来了六郎,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将张昌宗带到御史台。
虽然御史台的办案程序严格,按理必须按照“监察六条”进行,不过宋璟也顾不上许多了。
因为知道夜长梦多,怕圣意有变,他要争分夺秒地审清案件,尽快将张昌宗治罪。
所以不等正式升堂,宋璟直接就开始了审讯,争取速战速决。
可宋璟根本没有料到,审讯才刚开始,长生殿里就来人了。
上官婉儿当庭宣读圣旨,宣布将张昌宗特赦。
看着被带走的张昌宗,宋璟仰天长叹,连呼后悔,后悔自己拘泥法理,没有当庭斩杀张昌宗……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陛下能让张昌宗出堂应讯,已经给了他面子;如今陛下当庭特赦六郎,也是皇帝特权,他无话可说。
纵使御史台对此案持有异议,继续申诉,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至此这场沸沸扬扬的交锋,以拥李派的失败告终。
文武百官们也再次看清了一个无奈的事实——只要武皇在一天,二张就一天不会倒。
——
数九隆冬,一夜腊寒——经此一事,武则天与太子和众臣们的关系,如同这冰天雪地的天气,直接跌入冰点。
大臣们不明白,武皇本是英明之主,为何在二张之事上,却如此昏庸荒诞,匪夷所思。
虽然他们依旧忠于武皇,但此时已对晚年女帝的执政能力产生深深的怀疑与焦虑……
眼看二张不断作恶、武后不断容忍,他们的忧惧与日俱增,猛烈的冲击着对于“政归李唐”的敏感神经……
而这边,武则天也不明白,二张虽然飞扬跋扈,但无谋逆之心,大臣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归政李唐既是人心所向,亦是她的选择,太子已立多年,政治形势明朗,一切只需等待就是。
难道他们就那么等不及吗?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无论是东宫,还是百官,都在这儿跟她叫板,搞得母子关系和君臣关系都很紧张,实在是郁闷之极。
这一次,武则天真的被气到了,以至旧疾发作,再度缠绵病榻。
为了不被那些老臣叨扰,再言二张造反一事,她干脆以养病为借口,长居迎仙宫长生殿,再也不愿召见太子和老臣了……
虽然宰相频频上书,说太子、相王皆仁孝,可侍汤药,不必让异姓出入宫中,但武皇完全置之不理。
“儿子?儿子只想我的皇权,倒不如朕的五郎、六郎,真心实意的让我多活几日。”
武则天冷笑一声,丢掉了奏折。
倒是牡丹,经此一事,完全赢得了武则天的信任。
在武则天看来,牡丹这个女子,相对而言还算是中立的。
虽然她和东宫交好,但她既不谋害六郎,也不盲目依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排忧解难,有胆有识,可堪大用。
而五郎、六郎自此也对牡丹深信不疑,对她更为敬重。
顾此失彼,牡丹在长生殿的得意,很快就传到了太平公主和相王、太子的耳里。
对此,太平公主不解其意。
这几日,她已经从长生殿的宫女那里得到了消息,也知道了此番事件的全过程。
的确,张昌宗是在牡丹的建议下才去的御史台。
可因为张昌宗到御史台应讯,去的有些突然,太平公主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和安排。
而那个宋璟过于守正,不愿先斩后奏,非要走个程序……
还不等他们赶去御史台,张昌宗已经被圣旨特赦了。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错失了斩杀二张的机会。
可是,当她听说特赦令的主意,也是牡丹所献的时候,太平公主就完全不理解了……
她不明白,既然牡丹主动完成任务,为什么又要帮二张脱身。
相王倒是不疑,一直替牡丹开脱。
“太平,母亲生性多疑,牡丹若不提出解围之策,他们怎么会信她?二张又怎么会走出长生殿呢?”
“这个我倒理解,只是她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打个招呼,告知特赦之事,让宋璟抓紧时机行动呢!”
“太平,你这就强人所难了,牡丹不过是个弱女子,她自然也要自保。长生殿里耳目众多,她又如何传信?怪只怪我们组织不力,也是那二张命不该绝……”
看相王一个劲儿的替牡丹开脱,太平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终究在心里留下了一丝疑虑。
同样,对于牡丹此番的表现,东宫那边也有意见了。
眼看圣上如今只宠信二张和武牡丹,对东宫越来越疏远,连上官婉儿都难见陛下一面,太子和太子妃的心中慌乱不已。
“太子,这个武牡丹怕是有私心,我们以后不得不防啊!”
“此话怎讲?”
太子有些不解。
“太子莫不是忘了?她可是裴炎的女儿,那裴炎可是曾把你拉下皇位的人啊!”
“放心吧,武牡丹素来和相王交好,定然是拥护李唐的啊!否则太平也不会千方百计把她安插在长生殿。”
“那也看拥立谁了。陛下时日无多,皇位继承不容有失,在这个关键时刻,万一那武牡丹和二张串通一气,假传圣旨,捏造圣意,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妃说着,直直的看着李显,压低了声音,
“别忘了,母亲的儿子,除了你这位东宫太子,还有做了多年皇嗣的相王。”
听太子妃这么一说,李显心里也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