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使去后宫上报消息的时候,韦后、李裹儿和上官婉儿正在一处品茶。
一听相王要把武牡丹接出上阳宫,李裹儿第一个就不同意。
“武牡丹是罪臣之女,如今国丧期间,相王这是想做什么?”
韦后则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看来以前还真小看这个武牡丹了。前些日子三郎为了她闹着休妻再娶;如今相王为了她,也不顾礼义廉耻了。”
“是啊,幸好李三郎如今不在洛阳,否则为了一个武牡丹,这父子俩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李裹儿撇了撇嘴,同时心里也庆幸着,幸好林远也不在洛阳——这个武牡丹,干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算了。
“别说,这个武牡丹身上,还真有些奇事。裹儿,最近上阳宫里的流言,你听说了吧?
“母亲是指邪祟之说?其实我早说了,她武牡丹既是武家义女,又对皇祖母忠心耿耿,此番就该成全她,让她随着去了也好。”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她身上的那些奇事。别说这个武牡丹似乎真有些通天的本领……”
韦后说着,想起了什么。
“还有那薛林远,当年也是小小年纪、天赋异禀。据说他们当年是金童玉女,死而复生,当年武牡丹身上还有什么天命之女的传言……”
说到这里,韦后看向了李裹儿。
“裹儿,你还记得当初从武牡丹的包裹里搜出的那带血的帛书吗?你怎么就还给了她?如今还能找回来吗?”
“不能了,听狱卒说,那武牡丹当即就把它烧毁了。”
说到此处,李裹儿也有些懊悔。
当初在掖庭地牢里,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被武牡丹说的晕晕乎乎,迷迷糊糊的就把帛书还给了她。
虽然她依照自己的要求,自毁容颜,可是自己也可以赖账,不把帛书还她的啊。
反正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而自己贵为公主,她还能怎么样呢?
李裹儿在懊悔的同时,也想到了地牢里,武牡丹对她说的“天命之女”的话……
明明自己才是天命之女啊,可这几日,人们却都在传言,武牡丹才是天命之女……
她有些糊涂,也有些嫉妒。
算了,不管她们谁是天命之女,反正武牡丹就要死了……
母女二人争论的时候,上官婉儿则是默默品茶,一直没说话。
自从自己投奔李显,成了昭容之后,她们这对师徒,如今已经越走越远。
按理说,武瞾在上阳宫的日子,本该是她侍奉在侧的,可她却从来都没有去过一次。
一是无颜面对昔日旧主,二是为了讨好韦氏,和武瞾划清界限。
毕竟,如今的后宫乃至前朝,都是韦后做主,她不得不抱紧这颗大树。
对于武瞾, 她心中有愧,所以对于牡丹,上官婉儿是心疼的,甚至有些钦佩。
毫无疑问,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如今牡丹命在旦夕,说实话,婉儿是有些心疼的,可她却无能为力。
在宫中待的越久,越清楚韦后母女的面目和手段,这二人心比天高,却毫无才干。
至于自己所谓的夫婿李显,更是让婉儿无话可说。
且不说和女皇比了,从某些方面而言,他甚至还不如梁王武三思……
之前为了立储一事,上官婉儿没少给李显忠言,立阻他立李裹儿为皇太女。
也因为此事,她得罪了这位安乐公主,如今她和李裹儿面和心不和,李裹儿对她毫无尊敬可言,暗地里也没少使绊子……
好在自己在内廷经营多年,李显和韦后如今离不开她,为此多次训诫李裹儿,所以二人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这后宫总还算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是上官婉儿跟随武瞾多年,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
她很清楚,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自己死抱着韦后这颗歪脖树,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给李显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她实在是心有不甘,甚至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还好她之前就给自己铺了不少的路,如今梁王深得韦后信任,凭着他们二人往日的交情,上官婉儿也算如鱼得水。
如今武瞾殡天,婉儿也只能静观其变,且看这朝局形势朝哪里走吧……
——
不过,此时听李裹儿说那帛书被牡丹烧了,上官婉儿心中却是一动。
牡丹这么做,恰恰说明了那个帛书的重要,上面记载的定然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一些天命玄机……
至于是什么秘密,或许只有牡丹自己才知道了……
还好,当日那帛书她仔细看过,还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回去之后就凭借记忆仿写了一副。
不过那帛书她本就看不懂,能记下的也只是零星的片段,至今依旧毫无头绪……
上官婉儿暗自思忖的时候,韦后又看向了她。
“婉儿,这武牡丹原是你的徒弟,依你之见呢?”
上官婉儿原本是不想参与的,如今皇后既然问到了自己,也就敷衍了两句。
“听说武牡丹此番病情凶猛,群医都束手无策,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和相王颇有渊源,如今相王想要将她接出府去照顾,想必也是尽尽心意而已。”
“那也不行。武牡丹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这些天为了她的病,相王就像着了魔一般,把宫里的御医都折腾个遍,就是贵为妃嫔,也没有这待遇啊!”
李裹儿怒目而视,觉得十分荒唐。
“这些日子,宫中人人都说她侍驾有功,看在这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现在相王还想把她接走医治,如此一来,宫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也是,国丧在即,怎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坏了规矩……”
听了李裹儿的话,韦后点了点头。
毕竟她才是这个后宫的主人,相王一向谨慎,懂得分寸,如今未免有些过分了。
“你且去回相王,就说国丧在即,相王此举于理不合,至于武牡丹,只让御医尽力诊治即可。”
看着宫苑使领命离开,上官婉儿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她知道相王的脾性,那不是一个轻易失态的人,此番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