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武牡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当年武则天登基称帝,改唐为周,为了颂扬功绩,粉饰太平,曾专门出资筹建十万宫廷乐队。
那时牡丹就曾跟随李旦指挥过这支皇家乐队,当时舞用九百人,乐器数百种,舞于明堂之庭,可谓气势磅礴、雍容华贵。
所以,今日这乞寒舞对牡丹而言,原本并不新奇。
不过, 她一路跟随三郎巡视过来,却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李三郎执导的乞寒舞,显然是经过了很大的改编。
马逑场上,骏马胡服的假面舞者,左奔右突,除了列军阵、着华裳、奏胡乐、灌衢路这些标准的程式之外,三郎还加上了不少军武演练。
其中有些特艺表演,需要有人上马击节竞技,左冲右突很是激烈。
要知道,牡丹也是去过练兵场的,当年西域归来途中,她曾跟随李三郎和郭元振在凉州停留,见识过他们操练军队的英姿。
大张旗鼓 ,军阵势也;腾逐喧噪,战争象也——在牡丹看来,这些穿胡服、跨骏马、驰骋高歌的舞者们,更像是一个军阵表演团,染着一丝军营的色彩,有种看不见的锐利之气。
牡丹跟在三郎身边,一路巡视过来,场中原本各自操练的众多假面舞者,一看到临淄王到来,纷纷列队而立。
看着训练有素的他们,牡丹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不是一支乐队,而是一支军队;而他们也不像在排演乐舞,倒像是操兵演练。
当然,牡丹纵使看出了一些异常,却也不动声色。
她只是尽职的跟在傩公临淄王身边,扮演着她傩母的角色……
乞寒舞排演了这么久,今日傩公傩母一同出场,参与其中,也让这场表演有了最后的圆满。
舞者们看到,今日的临淄王格外雄姿英发,他偶尔会取下傩公的面具,和身边官员侃侃而谈;但他身边的傩母却一直都没有取下面具,也一直没有说话。
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被二人的风姿倾倒了。
临淄王一袭黑狐大氅,胸前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显得风流倜傥;而她身旁的女子一袭白狐裘衣与之交相呼应——这对傩公傩母竟是难得般配,就像佳偶天成。
人们虽看不到女子容貌,却能感受到她的仙姿翩然,锦衣玉貌,而她脸上戴着那粉面桃腮的面具,愈发衬得她神秘莫测。
于是,人群中有人夸赞,也有人嫉妒。
因为舞者之中也不乏一些女子,还有一些服侍的婢女,这些日子,她们无一不被临淄王的风采倾倒,心生爱慕。
只是,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被他多看一眼。
此时,看着临淄王身边的神秘女子,她们的眼神里有艳羡,也有敌意,也不知是谁家女子如此有幸,能站在临淄王的身旁,和他在一起共舞……
——
排演告一段落,众人原地休整。
因为三郎怕牡丹累到,他特意安排牡丹进入营帐,在暖炉边休息。
但他却是闲不住的,很快就被人叫到外面,商议明日正式出演的相关事宜。
牡丹歇息片刻,也就不觉得累了。
她一个人待在这帐篷里,不免有些无聊。
而此时外面阳光尚好,牡丹不想浪费时光,也想趁着不在三郎身边的时候,好好审视一下这支乐队,看看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所以,牡丹脱下白狐裘衣,换上帐篷里一套闲置的大氅就出去闲逛了。
因为舞者中不乏各色女子,所以脱下裘衣、戴着面具的牡丹一时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因为乐队已经休息,众人多在闲散聊天,牡丹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在她准备转身回营帐的时候,忽然听到几个女子在小声议论自己。
“难怪临淄王迟迟不定傩母的人选,原来早就有了主意,也不知道王爷身边的女子究竟是谁?”
“管她是谁,看那身姿气度,怕是一个绝色美人,定是王爷的心上人吧。”
“那倒未必,我可听说,如今王爷被一个绣娘迷住了,所以他的心上人定然不会是这个舞娘。”
“什么绣娘?哪里的绣娘?”
“就是城南新开的一家布庄啊,听说是长安城的老店特意来潞州开的分店,生意十分红火,就连绣娘轻易都不露面的。”
“是吗?看来这绣庄大有来头啊,不但生意好,就连绣娘也是绝色……”
牡丹闻言,心中一惊。
毕竟她这个绣娘的身份,经不住查证,而布庄的底细,也很容易就被摸透。。
要知道,布庄和裴家息息相关。
这些女人们随便嚼嚼舌头也就算了, 此话一旦传到长安,怕是要给裴家引来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