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盈盈通透大度,牡丹也明白,爱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所以牡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说明了此行的目的。
“对了,盈盈,我此行过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想问问林远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他还在岭南吗?”
“是,他如今还在岭南,只每月会有信件送来。”
盈盈说到这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姐姐,这些信件我都收在妆奁之内,姐姐可要看?”
牡丹一听,连连拒绝。
“不用,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他在乾陵病愈之后,身体恢复如何?”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每封信中,他都报有平安。不知姐姐此话何意?”
盈盈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不由地为林远担心了起来。
牡丹听出了她的忧虑,赶紧出言安慰。
“哦,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那岭南地处偏远,气候湿热,常有瘴毒,所以问一下。”
说到这里,牡丹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
“之前我送奴奴去吐蕃,不小心受了冷瘴之毒,身体大不如前,这才想到了他。盈盈,你若回信,也可提醒他多加注意。”
“盈盈记下了。难怪姐姐此番看起来清减了许多,这些年你颠沛流离,真是受够了苦楚。如今既然到了潞州,因何又顶风冒雪去往嵩山?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寻故人问些旧事。”
“既然不关紧,姐姐找人带话过来,我帮你去问也就是了,我王兄也是,这天寒地冻的,也舍得让你奔波……”
“你兄长和你一样,知道我的性情,想做的事肯定是拦不住的。”
说到这里,两人在暗夜里相视一笑。
盈盈很喜欢牡丹说起三郎的语气,看起来两人已经很是亲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对了,我王兄在潞州如何?有了姐姐陪伴,他该是乐不思蜀了吧?”
“众星捧月,逍遥自在,看样子应该比在长安城里自在一些。”
牡丹只一句话,盈盈就明白了兄长在潞州的情况,不由心生欣慰。
“都说祸福相依,其实离开那是非之地,未尝不是福事。就像我,如今总算清净了,李裹儿总不能追到道观里来。”
提到李裹儿,牡丹又想到了林远。
“听说林远此去岭南,是为了搜寻百鸟,可有此事?”
“这还能有假吗?好像就因为当年你的嫁衣雀金裘,李裹儿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势必要做出比雀金裘更加华美的衣裙来……”
“哎,她这一套衣裙,是要捕尽天下鸟儿吗?当初高力士远去凉州,就是为了搜寻百鸟,没想到还是不够。那林远可曾提过,他何时回来?”
“倒是提过一句,他说冬日里禽类稀少,鸟羽失华,怕是要等到来年入夏,才能完工。”
“哦……也好,其实不在长安,倒是少了许多事端。等他明年回来,三年国丧已过,你和他也该完婚了。”
“姐姐……”
听牡丹提到婚期,盈盈的心里羞涩又甜蜜。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打板的声音。
要知道,道观里打板有自己的规矩,除了托钵开饭的时候打板,晨起、止静、打坐和早晚课也会打板。
身在道观,清规戒律,每日寅时就要起床,排班入殿做早课。
牡丹细细一听,这绕观一周的三板慢打,是叫众人起床早课的。
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聊到了寅时……
盈盈修行多年,自然谨遵清规戒律,丝毫不敢赖床,赶紧起床更衣。
点亮了床头灯烛,盈盈一边梳洗,一边交代着牡丹。
“天色尚早,姐姐再多睡会吧。这两日赶路也累了,就在观中多住几日。放心,我这里闲杂人等是不敢进来的。等早课过后,我会带些斋饭进来。”
“放心,你且去吧,我在这里多年,一切心中有数。”
昏暗的烛火中,牡丹朝着盈盈笑了笑。
其实她还想多问问林远的事情,又觉得有些不妥,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那好,妹妹先入殿去了。”
盈盈轻手轻脚的离开,不忘关好房门。
盈盈走后,牡丹却再也睡不住了。
虽然一夜未眠的她又困又冷,很想再休息一会儿, 但她终究曾是修行中人。
身在道观,听闻打板之声却赖床不起,乃是大忌。
所以,牡丹也就起床了。
才是寅时,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牡丹默默的愣了一会儿,开始梳妆,打开妆奁取梳子的时候,牡丹瞥见了那里面的一沓子信件。
信封上,是林远熟悉的字迹。
牡丹看着这些信件,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何时,她想要得到林远的消息,需要从另一个女子的口中打听了……
说起来,自从自己护送金城公主离开长安,去了西域,至今林远也未和她有过任何联系。
若说联系不便,林远在北庭都护府待了那么久,裴家的门客他还是识得一些的。
何况,他如今去了岭南,可以每月给李裹儿来信,却不能给她报个平安吗?
在牡丹心里,即便两人如今已经没有夫妻缘分,却还是割不断剪不断的亲人。
于裴姝月而言,他是青梅竹马的薛崇轩;于牡丹而言,他是前世今生的林远。
不论何时何地,不管何种立场,他们都是休戚相关。
所以,她才会巴巴地找来,想要得到他的消息,想要知道他是否安好,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许在林远的心里,他们已经形同陌路,再无关系。
想到这里,牡丹已是心灰意冷。
如今她也算了得了林远的消息,知道他一切都好,总算不虚此行,也该离开了。
于是,牡丹把梳子放回妆奁,轻轻关好,拎起自己的行囊,默默的退了出去……
——
和入观时候一样,牡丹还是从密道离开的。
只是天色尚早,雾色茫茫里,让人找不到方向。
只是一会儿,雾水已经打湿了衣服和头发,牡丹站在路口,一时有些恍惚——这一刻,多少往事涌上心头……
就是这条路,就是这个路口,她曾送林远前去岭南。
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的亮,他们在月光下拥抱告别,对未来充满期许……
如今,林远还在岭南,影单影只的她却不知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