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林远还没有反应过来,三郎把牡丹拉到了外面。
站在廊亭之下,他把让赵幽兰替婚的主意给牡丹讲了一番……
三郎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看牡丹的眼睛。
不过,牡丹听了竟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反应。
三郎还以为牡丹生气了,赶紧拉住她的手解释起来。
“牡丹,赵幽兰只是一个幌子,你俩一明一暗,来个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从看花楼出来的是你,和我拜堂成亲的是你,以后和我双宿双飞的还是你,反正新娘盖着盖头,也无人能识。”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那赵幽兰呢?以后你准备怎么安置她?”
“她……等她代你去了长安,面圣回来之后,我会给她一笔赏赐,她以后就住在张府吧,反正她一直都住在这里。”
“这样对她……公平吗?”
“牡丹,你不要再考虑别人,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我知道这次委屈你了,等将来,我一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牡丹闻言,不由的苦笑了一声,她想到了林远提起的赵丽妃。
如果说之前她还将信将疑,眼下她是彻底相信了。
经历了这些年,这些事,牡丹早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历史很难改变,也不容改变。
这条历史的长河滚滚不息,不管沿途被岔开多少分支,终究都要百川归海,回归正途……
眼下赵幽兰的事情,就是再一次的证明。
想到这里,牡丹有些心灰意冷。
说实话,如果说来到潞州之前,她对三郎的一妻一妾还不是很在意,眼下她却无法接受三郎再收他人。
在牡丹看来,不管是王菱还是刘婉贞,她们都是之前的事,那个时候她和三郎尚未结心结约,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自己嫁给了三郎,而三郎还要再纳赵幽兰这位宠妃,将来还会生下太子,牡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可是牡丹也明白,三郎让赵幽兰替嫁,最终还是为了掩护她自己——这一切,竟是如此巧合,甚至让她无从辩驳。
在这一瞬间,深觉无力的牡丹,甚至萌生了退意。
“三郎,其实我的名分并不关紧,可赵幽兰既然成了王爷的妾室,以后还有谁能娶她呢?”
“那你的意思?”
“以我之见,王爷就正式娶了幽兰吧,不要白白的让幽兰受了委屈,担了虚名。至于我,颠簸半生早已习惯,在哪里都能容身……”
一听牡丹要悔婚,三郎一下子急了。
“不,牡丹,刚才是谁说的,我若敢娶,她就敢嫁?”
“是我说的, 但你娶的是赵幽兰。”
“牡丹,我说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对那赵幽兰真的无意……”
三郎说到这里,神色一横,下定了决心。
“牡丹,既然你不高兴,那替婚一事就作罢,其实我也觉得此举不妥。我李三郎要娶的是武牡丹,不是赵幽兰,也不是谢三娘!”
“你想做什么?”
“明日大婚,我就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娶你入府。这遮面的青纱以后也不要戴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武牡丹就是我的爱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那长安城我不回去了!皇帝要来拿我,尽管过来,李裹儿敢来为难你,我定让她有去无回!”
“三郎……你又意气用事,这不是胡闹吗?”
“我没有胡闹,这些年小心翼翼的,我也真的受够了!不管怎样,明日我定要娶你入府!”
牡丹看着已经疯魔的三郎,也不忍心再为难他。
毕竟自己的那些心酸和醋意,三郎现在根本体会不到。
或许如今他确实对赵幽兰无意,但将来……
想到这里,牡丹还是忍不住黯然伤神。
与其说人家赵幽兰担了虚名,倒不如说她自己命该如此。
为他人做嫁衣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她武牡丹自己。
也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纵使千般不愿,也已无路可退。
与其让三郎抓狂,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还不如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且顺天意吧。
毕竟,如今林远还心怀执念,三郎又几近疯魔,他们几人之间,真的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牡丹知道自己和林远已经无路可退,不管是为了盈盈,还是为了三郎,还是为了自己的心,她和他都再也回不去了。
眼下,她只能听由自己的心,跟着三郎往前走。
至于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繁花似锦,她都只能接受。
这么一想,赵幽兰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既如此,那还是依计行事吧。”
“这么说,你同意了?”
“恩,一切听从三郎安排。”
“太好了,牡丹,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苦衷。委屈你了……”
三郎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牡丹。
就在这时,两人才发现,林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
“牡丹,你真的决定嫁给李三郎吗?”
三郎闻言,手不由的一抖,生怕牡丹有所变动,好在他听到牡丹清晰的说出一个字——是。
“也好,你既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告辞。”
林远声音很轻,却很决绝,说完这话就要转身离开。
听到林远要走,三郎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牡丹难过的目光,看着林远的落魄的身影,他也有些于心不忍,还是主动出言挽留。
“林远,明日就是我和牡丹的大婚之礼,你留下来喝杯喜酒吧?”
林远顿了一顿,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去。
“薛林远,不愿喝酒也罢,你不是受伤了吗?那就待在张府好好养伤,待我回长安之时,再带你一起回去……”
虽然三郎再三挽留,林远还是没有答话,倔强的往前走去。
只是没有走出多远,他就一头栽倒在地……
——
这一夜,潞州城灯火通明,衙署里更是张灯结彩灯,人影匆匆。
因为临淄王的婚期突然提前,难免有所忙乱,好在诸事早就备齐,眼下也就杀鸡宰羊,装扮府上。
人们在穿梭忙碌的同时,也低声议论着明日临淄王的这桩亲事。
“听说昨夜看花楼里闹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孟浪之徒闯入看花楼,欲行不轨,惹得王爷大怒,还把那人绑去了张府。”
“是吗?难怪昨夜王爷没有回来,原来是宿在了张府。”
“经此一闹,我还以为这婚事要黄呢,没成想竟提前了。”
“看来王爷是真的动了情,只是不知这新娘到底是谁啊?”
“谁知道呢?不过昨日王爷宿在张府,听闻王副将也给张府送去了嫁衣,或许这新娘就是张府中人……”
“张府之人?那新娘是看花楼的舞姬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看花楼的舞魁赵幽兰就是出自张府,她父亲乃是张府的乐工赵元礼……”
“是吗?难怪张公和王爷如此亲近。”
“张公的眼光自然不差,财力更是雄厚,听说此番张府备了一份丰富的嫁妆,而看花楼的坊主也备了一份嫁妆,明日可要大开眼界了。”
“是吗?那这新娘很是风光啊!别看人家是名舞姬,这命是真好……”
人们窃窃私语的时候,没有发现临淄王李三郎悄悄从身后经过。
若是平时,他最讨厌下人嚼舌头了, 可今日听着他们的议论,李三郎竟丝毫都不生气。
而且,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时至今日,人们依然不清楚他要娶的新娘是谁,很多人都以为他要娶的是赵幽兰。
也好,如今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长安那边能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不管怎样,明日和他拜堂成亲入洞房的人,只会是牡丹。
一想到明日牡丹就成了自己的新娘,三郎忍不住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