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稀红,叶瘦花残——果然,德风亭的牡丹园里,那些牡丹花儿早就谢了。
李三郎怅然若失的看着这片牡丹园,忍不住叹息连连。
“可惜了,等了一年,终究还是没能看到它们盛开的样子。”
“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
牡丹低头捡起一朵残花,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伤感。
花期短暂,人生苦短,明媚鲜艳能几时?任三郎对这些花株精心照顾,却也在一场春荒中错过了花期……
就在这时,王副将过来了。
“王爷,前面酒宴已经备好,大家都在等着呢。”
三郎一听, 也不再感慨,拉着牡丹去前厅赴宴。
在座的都是三郎的近臣挚友,大家也早就明白三娘的身份,所以并不拘谨,开怀畅谈。
因为春荒已过,从去年未雨绸缪的开源节流,到今年春荒的开仓放粮,临淄王的眼界和胸怀早让众人十分钦服,眼下大功告成,自然少不得一番称颂。
这里面有吹捧之词,但更多是由衷的赞美之意。
李三郎是切切实实做了番实事的,自然十分受用,他倚在廊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麦田,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看田野里这番景象,今夏应该是个丰收年,咱们这空了个粮仓,又能填满了……”
“是啊,粮食丰稔,百姓安居,这都是临淄王坐镇潞州的功劳啊!’
众人连声附和,唯有李宜德轻轻的啧了啧嘴,抬起头欲言又止。
踌躇之后,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宜德的神色,被牡丹敏锐的察觉了。
她知道,李宜德性情直爽,心里向来藏不住话,今日如此谨慎,倒是十分罕见。
所以,牡丹愈发激起了好奇心。
“李公,今日放粮,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哦,没有,咱们潞州城里,该领的人家都已经领过了。”
“这么说,还有没有领到的?”
“这……哎,三娘不知,这两日城外忽然又涌来一批难民,粮仓存粮有限,他们这些人自然是分不到的。”
“难民?都已经初夏了,难道其它州县的春荒还没有丝毫缓解?”
李三郎闻言,也凑了过来,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近日又有难民进城的消息。
“是啊,宜德,即便夏粮还没有下来,如今草木繁盛,瓜果初结,填饱肚子并不难,总不至于背井离乡,逃荒至此啊?”
“王爷有所不知,听说如今各地正闹蝗灾,蝗虫大起,他们也是走投无路啊……”
“什么,蝗灾?”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不由面面相觑。
李宜德一看瞒不住了,干脆就把他刚从难民那里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听说这次蝗灾始于河南道,很快泛滥成灾,眼下周边郡县已经陆续受灾。这些难民也是听闻潞州城有临淄王镇守, 这才过来投奔……”
李三郎闻言,神色沉重,无力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一场春荒已经让他精疲力尽,眼下粮仓已空,如果再来一场蝗灾,他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要知道,那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光秃秃一片,别说夏粮,就连野草树皮都不剩下,百姓们还能吃什么呢?
好容易带百姓们熬过了春荒,却又来了蝗灾,他李三郎想要做出些政绩,就这么难吗?
难得带王爷出来放松一下, 李宜德却提到了蝗灾,看到临淄王忧心忡忡,张暐赶紧出言安慰。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咱们潞州有王爷在,那蝗虫自然会绕着走的。”
张暐这自欺欺人的安慰之语,让牡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