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夜风习习,带着些许清凉,又带着些篝火的热波。
箭楼燃起的火把之处,不时有几只蝗虫扑上来,又掉下去……
三郎直直的看着牡丹,火光映着他的眸子闪闪发亮。
“三郎,你今日怎么总是看我?我脸上还有灰吗?”
“牡丹,你知道吗?这两日的你和平时宛若两人,让我刮目相看。真不愧是宰相之女,你真的有治国之才……”
“哪有,我不过是敢想罢了,还好三郎敢做,没有那么多顾忌。”
“人命关天,顾忌又有何用?我很清楚,如不抗蝗,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但即便如此辛苦,恐怕也躲不过粮荒……”
三郎说着,看向了远处的田野。
“ 这些粮食,也不知道能保下来多少,就算能有一些余粮,还要留作种子。但眼下官仓已空,眼前的光景怎么度过?还能吃什么呢?”
听着三郎的叹息,牡丹没有说话。
她看着那些飞蝗不断扑火,伸手捡起一只,放在鼻尖闻了闻。
随着一股幽幽的焦香袭来,牡丹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
次日午后,官兵和农户们又经过大半日的折腾,此番蝗群基本被控制住了。
随着大量鸡鸭进入田地捕食剩余的蝗虫,官兵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暂时喘口气了。
李宜德和张暐早就听说临淄王在德风亭给他们备了庆功宴,饥肠辘辘的几人迫不及待的赶去了。
还未登上德风亭,他们已经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不由得把李宜德馋的口水直流。
“今日备了什么酒宴?闻起来如此美味?”
他迫不及待的加快大步,率先冲进了宴厅。
不过,几案上一盘又一盘的菜肴,把他吓得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叫一声。
他这声惊呼,把后面的人也吓了一跳,赶紧围了过来。
不过,看到几案上的菜肴, 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原来这菜肴不是别物,正是他们刚刚灭掉的蝗虫。
只见它们或被蒸煮,或被油炸,有些甚至被串成了烤串,一盘盘的摆满了几案。
“这叫陆地飞虾,这叫飞蝗腾达……”
牡丹一盘又一盘的给众人介绍着,三郎则在一旁坐着,笑而不语。
“这……这能吃吗?”
张暐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不能吃?张公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当年太宗就吃过蝗虫的。”
牡丹的话,让张暐无言以对。
确实,年长者都知道,当年蝗灾爆发,太宗李世民特地在皇宫中举行法事“禳蝗”,在祝文中向上天祈祷。
“人以谷为命,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但当食我,无害百姓。”
祝文念完,太宗直接抓了一只蝗虫,当场吃掉。
于是,次年,蝗灾就此消失——此事还在民间广为流传。
不过,张暐认为,当时太宗是生吃,也只是做个样子,他忍不住反驳道。
“太宗当年吃掉蝗虫,那是帝王胸襟,是修德禳灾,这并不能证明,蝗虫是真能吃的啊?”
张暐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对于这场始料未及的蝗虫宴,他们心中十分顾忌。
虽然他们已经都参与了灭蝗,但蝗虫终究是神虫,杀了就杀了,如今还要吃到肚子里, 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们不由的看向了临淄王。
几人不明白,临淄王这是怎么了,怎么如今对三娘如此言听计从,如此荒唐之举也不制止……
看众人谁也不敢动筷,三郎也不解释,他笑着夹起一只油炸的蝗虫,去掉足翅,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肉质松软,味美如虾,是绝佳的下酒菜!如今衙署里也没有几粒粮了,你们不吃,可是要饿肚子的啊!”
看到临淄王带头吃了蝗虫,大家也都不说话了。
事已至此,如果蝗虫真的是神虫,他们早已经罪无可赦,也不在乎再多次一项了。
毕竟,生死面前,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