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韡猜的没错,牡丹是来阻止三郎的。
因为三郎迟迟不归,牡丹隐约预感到了什么;而听说张韡等人正在大厅和王爷议事,她就知道潞州怕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刚从密道进人大厅,她就听到了众人的怂恿之声。
牡丹很清楚,眼下并不是三郎起事的好时机;可年轻气盛的临淄王,哪里经得起他们的怂恿……
牡丹原想直接出面阻止,又打消了念头。
成大事者,不谋于众。
眼前这个情形,她若直接出面劝阻,定会让三郎为难;而且这其中很多利害关系,也不是能当着众人的面讲的。
所以,她只能看准时机,躲在屏风后唤了一声三郎。
还好,三郎终究是在乎她的,为此驱散众人,巴巴的找了过来。
“娘子唤我何事?这里空旷冷清,咱们还是去暖阁聊。”
“正好,今日天寒,又逢喜事,我于暖阁备了个暖锅,咱们一起畅饮几杯吧。”
“好啊,你我好久不曾对饮,今日定要尽兴……”
三郎说着哈哈大笑, 牵着牡丹的手直奔暖阁。
两人入座之时,牡丹故意问了一句。
“对了,要不要叫上幽兰?”
“这……还是算了吧, 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三郎胡乱的应付了,赶紧提壶斟酒,生怕牡丹再提赵幽兰。
“来,咱们先饮一杯暖暖身子!”
牡丹也没坚持,接过了酒杯。
“也好,反正你也要回长安了,这顿酒就当为你饯行吧!”
牡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三郎却笑了起来。
“饯行?放心吧,娘子,我暂时不回长安。”
“不回?你若不回,岂不是抗旨不遵?”
“抗旨就抗了吧。韦后此番诏令来者不善,我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哦,何以见得?”
看牡丹明知故问,三郎笑了起来。
“怎么,你躲在屏风之后,张韡他们几人说的话,你没听到?”
“略听了一些,倒也不很清楚。”
牡丹不动声色,并不主动劝解,只让三郎自己讲。
三郎也知道牡丹有话要说,就把张韡等人的话原番复述了一遍。
“今日诏诸王回京一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发生过,当时是皇祖母的授图大典。如今韦后一手遮天,很难说她这祭天大典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你才几岁?张韡等人也都是黄口小儿吧,他们又从何得知?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
“虽是道听途说,但那次之后,皇祖母血洗我李唐皇族,最终紫宸易主、以武代唐,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三郎,你皇祖母当年燕啄皇孙,以致皇族凋零,这是事实,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么说,当年授图大典一事,你知道内情?”
“我自然知道。”
牡丹凄凉的笑了笑。
“不过当年我尚且年幼,也不知就里。不过后来在上阳宫做御前侍女的时候,听你皇祖母说起过。”
“哦,那你快说来听听。”
牡丹看向三郎,认真的问道。
“三郎,你先说,在你的眼里,你皇祖母智谋如何?”
“这……皇祖母的心胸谋略,自然非常人所及。”
“这就对了,那在你看来,你谋略一流的皇祖母,会借着大典的由头,明目张胆的将李唐皇族聚而杀之、一网打尽吗?
“难道不会吗?结果不就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当时臣民如何看他,她又如何收买人心,登上皇帝之位?”
“那,你的意思是?”
“所谓殊途同归,当年授图大典是因,清洗皇族也是果,只是你皇祖母出师有名,举的是诛杀判党的大旗。”
牡丹说到这里,才步入正题。
“当时,李唐宗室面对这道来意不善的诏令,就像你现在一样猜忌害怕,不敢回京,所以暗中运作,联合宗室聚众谋反。这么一来反而落入了太后的圈套,给了她一个清洗皇族的绝佳理由,最终的结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听牡丹说到这里,三郎沉默了。
年幼时那些遥远又模糊的记忆,似乎慢慢清晰了起来……
而对于当年的事,牡丹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要知道,那一年,她还是寄居在薛府的裴姝月。林远的父亲薛绍,正是在那次宗室联反中被自家兄长牵连入狱,含冤而死。
而她和薛崇轩,也受此牵连入狱,受尽磨难——这才有了后来天堂地基里的那对金童玉女,也就是今日的林远和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