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牡丹者得天下——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牡丹不由的噗嗤一笑。
她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李旦, 也会相信这些市井流言。
而且,此刻他向她求证的样子,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与平日睿智通达、沉稳内敛的形象很是不同。
她这俏皮一笑,有些出乎李旦的预料。
但他丝毫不恼,因为他很久没有看到牡丹这么明媚的笑容了——这笑容就像一束光,瞬间点亮了整个茶室。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一旦放松下来,牡丹的脑子也灵活了许多,顿时有了应付李旦盘问的办法。
“陛下说笑了,牡丹当年在东宫侍奉,略有声名,乃是沾了陛下的光, 若非说有什么玄机,也全在陛下您的身上。”
“哦,在朕的身上?此话怎讲?”
“若说天命,陛下才是真命天子,也是天命所归。陛下曾在洛阳东宫做了十年太子,这十年里,您虽身陷困顿却波澜不惊,十年忍辱负重,十年壮怀之情,这才是王者风范,也是李唐王朝的希望。”
马屁拍到这里,牡丹这才云淡风轻的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牡丹当年有幸在东宫侍奉,目睹陛下王者风姿,也就满怀希望,坚信大唐会有复兴之日。而三郎能有今日,全因他是您的孩儿,自小得到您的庇佑和教诲。”
牡丹这话说的巧妙,既避重就轻,又让李旦十分受用 。
不过,李旦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牡丹,依旧追问了一句。
“可朕有五个儿子,长子成器曾被立为皇太孙,又与你年纪相当,你为何偏偏看中了三郎?”
“这……只能说缘分使然吧。”
牡丹笑着看向李旦,这句话虽然敷衍,但她眼里都是真诚。
李旦知道牡丹没有全盘托出,她的身上肯定是有些秘密的。
但牡丹既不想说,他也不再追问。
因为他明白,有些问题是说不出口,也注定没有答案的。
其实李旦最想问的是——既然牡丹当年看中的是他的帝王之资,为何一再拒绝两人的姻缘?
如果说最初母亲给二人赐婚之时,牡丹尚不了解自己,那么嵩山封禅的那个雪夜,一枚香囊暴露了他的心思,为了平息母亲怒火,他首次忤逆,愿以皇嗣之位换取牡丹,牡丹为什么又将之拒绝?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年岁大一些吗?
那么成器呢?当年牡丹在东宫做少傅,成器和她年岁相当,又是嫡长子,她却从未注意过他。
这些年,牡丹独独对三郎青睐有加,而自己和牡丹之间可能的姻缘,就这般一次次错过了——直到如今,她成了自己的儿媳。
对于牡丹,李旦不敢再有奢望,只有那么一丝不甘,所以总想求个答案。
可他连这个问题都问不出口,又如何能得到答案呢?
罢了,爱与不爱,是因果,是定数。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八字不合,今生种种皆是因果交替,机缘巧合。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而缘是靠修的。
想来也是,成器和他一样谨言慎行,喜怒不形于色,从来没有逾越之举,更不敢以真心示人。
倒是三郎活的汪洋恣肆,他为她数次追去西域,前去吐蕃——他能吗?
想到这里,李旦也释然了。
“是啊,缘分使然。自小你就对三郎格外关爱,他能有今日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你一手缔造的。”
“陛下言重了,牡丹不敢居功。太子终究年轻气盛,行事难免操急冲动,日后若有莽撞不妥之处,还望陛下多加包容……”
“你既如此放不下,为什么不留在他身边加以扶持?毕竟三郎身边能够规劝他的人,也只有你了。”
“原本是想留下的,我也答应过三郎,可如今吐蕃以我为由寻衅,牡丹也该离开了。”
“那倒无妨,大唐疆域辽阔, 区区河西九曲之地,纵使送给他们又能如何?只要你和三郎相互扶持,保我大唐江山永固也就值了。”
“罢了,若因牡丹之故,丢了河西九曲之地,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我和三郎的缘分注定短暂,再勉强就是孽缘了。”
看牡丹心意已定,李旦没有再劝什么。
虽然他不会把牡丹送去吐蕃,但他私心里还是赞同牡丹离开长安的。
因为自从牡丹进宫,太子在前朝确实长进不少,但后宫却不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