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细雨楼。
顶楼,
留白轩。
一个干净俊雅的白衣少年独坐高台,握着酒杯望着楼下过往人群发呆。
他神色迷离,自饮杯中美酒,仿佛在借酒消愁,皆是一饮而尽。
没多久,少年将酒壶翻转过来,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再无一滴佳酿。
“呵呵...”
“哈哈哈!”
他目光突显凶光,嘴角上扬,露出阴冷笑容。
“方应看!安世耿!”
“就算你二人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也休想让我白愁飞心甘情愿地给你们当狗!”
“休想!”
少年突然勃然大怒,运用功力将酒杯握至粉碎。
汴京城素有传言,说这个叛主上位的金风细雨楼新楼主乃是蔡京门下爪牙。
不过这位当事人心知肚明,其背后的真正指示者并非宋廷奸相,而是那貌似荒唐的神通侯和深藏不露的安家主。
怒火发泄之后,一阵凉风从高楼拂面而来,让他心里发寒。
白愁飞打了个冷颤,转念想起那两人的毒辣手段,心里更是感到阵阵后怕。
从他的角度看来,似乎就连那权势滔天的奸相蔡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道具。
而在那方应看和安世耿两人的身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些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影子。
汴京城背后的水太深,让白愁飞心生畏惧。
他摇了摇头,驱散脑海的阴霾。转而负手观天,迎风而立。
“事到如今,我这小卒子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吗?”
白愁飞目光逐渐迷茫,忍不住喃喃自语。
“白楼主。”
“所谓事在人为。”
“就算是我们这些任人摆布的棋子...也总会找到办法的。”
突然,从楼梯口走上了一名黑裙女子,她眸如秋水亮丽,身姿婀娜。
“小纯,此处风大。”
“你身子骨柔弱,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我们下楼再聊。”
看到刚刚上楼的美丽女子,白愁飞眼睛一亮,心情莫名舒缓。
他细心地取下身上狐毛白裘,将其披在了对方身上。
此女正是雷损义女,雷纯。
她自小经脉太弱,无法习武。
但却冰雪聪明,口才出众,对局势的判断往往颇有见地。
就智谋而言,就算和那“低首神龙”狄飞惊相比,也不遑多让。
雷损对这义女也很是重视。
黑裙女子对着白愁飞摆了摆手,拒绝下楼。
她反而拉了拉衣领,来到楼边扶手处,迎着刺骨寒风,侧身看了看底下的市井光景。
作为叛徒雷损的养女,雷纯身份尴尬,自然无颜继续留在六分半堂。
而和她幼年立有婚约的原金风细雨楼副楼主苏梦枕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虽然雷纯没和原着一般和苏梦枕两情相悦,但这两人的交情也不算太差。
由于同病相怜的关系,雷纯反而和白愁飞互有往来,私交甚密。
由于间接得罪了雷震雷,汴京城虽大,却无这弱小女子的容身之处。
良久之后。
“白楼主,你我皆知。”
“如今局势对你我极为不利。我义父雷损至今被关押在汴京大牢里,想必是很难脱身。”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上面的那些大人物应该在催促金风细雨楼尽快和六分半堂开战...”
雷纯一语中的,直接说中了白愁飞心头纠结所在。
“你说得没错,他们要我这些时间提前做好准备,以便随时发动袭击。”
“我找了个人手不足的借口趁机招兵买马,也不知道能拖延多久。”
白愁飞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清楚,眼下的六分半堂早已今非昔比。
有了沈家圣人的青睐,自己一旦擅自出击,那将会站在整个汴京武林的对立面。
到时候,丐帮、大理段氏、权力帮等大帮大派必然会和六分半堂统一战线,让自己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不仅如此,就连官府衙门的人也会亲自上场,助那雷震雷一臂之力。
倘若不从上面安排...自己已名声狼藉,再无翻身机会,迟早被人所害。
实在是九死一生之局。
白愁飞摇了摇头,只能苦涩一笑。
他现在才有些后悔,悔不该为了前途,背叛视自己为手足的苏梦枕。
“白楼主,如今的六分半堂已成气候,万万攻打不得。稍有差错,你必会死于非命...”
雷纯也不绕圈子,直言其中厉害。
“而且,雷震雷本人也不可小觑,根据我的观察,他或许得到了一张青萍秘术。”
权衡很久,她还是决定把这秘密如实告知。
只因雷纯如今无家可归。
这女子知道自己容貌艳丽,惹人垂涎,又没有武艺在身。
要是独自行走在汴京闹市,想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金风细雨楼的新楼主白愁飞对她很有些好感,愿意收留。
待到两人将各自情报一一交流之后,机智过人的雷纯立刻醒悟过来。
无论是金风细雨楼还是六分半堂,都是幕后之人的棋子。
随着食人怪物的出现,雷纯对形势的判断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她发现,那些幕后黑手的最终目的,正是那高高在上的赵家天子。
“雷震雷居然得到了沈家那位的亲笔手稿,简直是鸿运当头...怪不得他当日能以寡敌众,坚持如此之久!”
白愁飞愕然,随即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些计划。
“白楼主万万不可有如此念头...”
看他的眼神变化,雷纯已悄悄把握住了其心思。
“我将此事告诉了义父。我估计,他应该将这消息作为交易代价,传给了别人。”
“不然,像吐蕃国师鸠摩智之流...他们绝对没有任何理由来凑这个热闹。”
“眼下雷震雷有了提防,要想再偷偷取到那物,想必已是千难万难。”
雷纯抿了抿嘴,虽然她对雷震雷一直都没有什么恶意,反而相当敬佩。
但是身为雷损养女,她受人恩惠颇多,所在立场不同,只能各为其主。
“唔,原来如此...”
白愁飞沉吟片刻,打消了冒险盗取的念头。
“小纯,你说如眼下这种九死之局,似你我这般的小棋子...又该如何破之?”
他早年和雷纯有过偶遇,当时惊为天人。
在加深了解之后,白愁飞对她的智谋十分佩服。
如今两人情况相似,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白愁飞生死皆在别人一念之间。
而雷纯更是身不由己,随时可能被人当成美貌玩物肆意玩弄。
可这对年轻的一男一女都是心高气傲,胸有沟壑的人物,自然不愿就此苟且偷生。
尤其是白愁飞,他身世不明,自幼是孤儿,流浪于江湖,用过几十个名字。
他心有大志,年少时自比那无足飞鸟,希望有一天能翱翔苍穹,至死方休。
为此白愁飞曾在隋地洛阳的沁春园唱过曲子,引来满堂喝彩;
曾在大明金花镖局里当过镖师,其行镖千里,从未失手;
曾在离阳王朝的市肆沽画代书,深受当地的文人墨客推崇;
曾在大宋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大显身手,力败群雄夺得魁首;
曾从军抗金,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三万兵马,威风一时。
......
白愁飞本以为军中是自己的最终归属,因为其打过的战役,是凭真才实学取胜的,他也享受被军士拥护的滋味,同时乐在其中。
可由于宋军军纪败坏,和官场一样。
人脉和财富开路,血统和家世先行。
没有显赫出身的他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没有官员和将领会承认他的艰苦胜利,只会把功劳和战果往别的已名成利就的人身上推。
历遍了如此种种后,白愁飞并没有心灰意冷,而是开始向往权利和地位,不惜一切地向上攀爬。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在白愁飞心底,始终奉守着这句信念。
他开始爱权、爱富贵。
他要天下闻名、他要睥睨天下!
白愁飞内心一直有个自己也难以理解的野心。
他想要自己如那位呼风唤雨,口含天宪的沈家圣人一样。
号令神州,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