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萨那布皱眉望向若惜,怔怔地说道:“圣女陛下,这皇帝我不想再做了。”
“啊!?”众人听罢,皆大吃一惊。
若惜随即说道:“萨那布,如今贵霜内乱刚刚平息,正是励精图治之时,你怎可与本宫开这样的玩笑!?”
萨那布摇头道:“圣女陛下,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不敢和您老人家开玩笑啊!”
若惜不解道:“你这皇帝可才做了不到半月呀!究竟是为什么呢!?”
“哎!”萨那布慨叹一声道:“内中原因,我想您老人家心里应该是明白的。这次贵霜内乱,虽是邱里不花所为,但我也是难辞其咎。酿成如此大错,我又有何颜面继续当这贵霜皇帝呢?”
闻得此言,众人皆陷入沉默,因为他们都明白萨那布心中的苦楚。
不等众人开口相劝,萨那布又接着说道:“而且,邱里不花之死,已令我心灰意冷,再加上我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实在是难当皇帝之重任!还望圣女陛下见谅啊!”
若惜有些为难,她思索片刻后,皱眉道:“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想当皇帝,那我贵霜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对于这个问题,萨那布也是早有准备,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圣女陛下不必为此忧心,其实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继位人呐!”
若惜瞥了瞥一旁的丘就却,随即问道:“你说的是却儿吧?”
萨那布点头应道:“圣女英明!却儿他久经沙场,勇武过人,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颇有威望。而且,他性情直率,刚正不阿,有明君圣主之德,实为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嗯~”闻得此言,若惜不禁点了点头,对于萨那布的这番分析,她也是深以为然。
可就在她准备首肯之时,却听丘就却大声推辞道:“不不不!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我何德何能!?怎么可以继承皇位呢!?”
丘就却的反应令众人十分意外,萨那布当即劝道:“却儿,你有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为父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你又何必推辞呢?”
丘就却惶恐道:“父皇的一片苦心,儿臣自然明白!但是贵霜的皇位,儿臣万不敢授!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愿忠心辅佐父皇!”
萨那布焦急问道:“为什么!?”
丘就却解释道:“父皇!儿臣虽然在疆场厮杀多年,有些成就,但这些成就根本就不足以继承皇位!儿臣自知要做一个好皇帝,必须要德才兼备,可儿臣生性鲁莽,处事操切,实在是难当大任,这次的内乱也恰恰证明,儿臣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历练!”
原来,丘就却和萨那布一样,也对这次内乱感到深深的内疚,同时也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存在的不足,所以并不愿继承皇位。
萨那布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恼怒:“却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古往今来的所有帝王有谁是生下来就有资格做皇帝的!?还不都是历经磨炼才终成大器!?你经验不足,自有朝中大臣辅佐,能力不够,也可以慢慢历练!怎可连试都没试,就轻言放弃呢!?”
若惜跟着劝道:“却儿,你父皇说得对。虽然你现在尚有不足之处,但只要多加历练,必能成为一代明君。依本宫之见,你就别推辞了,免得辜负了你父皇的一片苦心呐!”
“呃······”见此情形,李怜云也想开口相劝,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贵霜宫廷内部之事,他一个外人不便插手,所以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而丘就却面对萨那布和若惜的劝告,却仍是无动于衷:“父皇!圣女姐姐!你们不必再劝了!却儿心意已决!这皇帝,我万万当不得!”
萨那布一听,顿时耐心全无:“不!你当得!”
丘就却则一口回绝道:“不!儿臣当不得!”
紧接着,父子二人便没完没了地争执了起来:“你当得!”“儿臣当不得!” “你当得!”“儿臣当不得!”······
见此情形,若惜终于忍无可忍,大声斥道:“行了!别争了!既然你们都不愿当皇帝,那本宫倒是有个主意!”
父子二人立即停止争执,齐声应道:“请圣女明示。”
若惜迟疑片刻后,说道:“社稷之安,在于君王。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做皇帝,那倒不如把贵霜并入北燕,让英王陛下来做贵霜之主吧。”
闻得此言,父子二人顿时愣在原地。
李怜云则是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说道:“什么!?你让我来做贵霜之主!?”
若惜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啊!你做得天朝上国之主,还做不得贵霜之主吗?”
话音刚落,萨那布就大声附和道:“圣女英明啊!这个主意真是再好不过啦!”
丘就却也跟着说道:“父皇所言极是!我也认为叔父是贵霜之主的不二之选!”
若惜听罢,顿时愣在原地,她虽然料到了父子二人不会反对,但也绝对没想到他们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对李怜云说道:“呐,你都听到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李怜云急忙摆手道:“别呀!我一个外人,怎么能做你们贵霜的皇帝呢!?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呀!”
萨那布却微微笑道:“诶!大将军可不是外人啊!贵霜臣民都知道,您和老朽是兄弟,既是兄弟,自然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李怜云为难道:“老兄啊,你我是私交,怎可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呢!?”
萨那布笑道:“好好好!那就说国家大事吧。我们贵霜国可以说是由圣女陛下一手开创的!也就是说,圣女陛下是我们贵霜的创世之祖。而她老人家又与您情投意合,成为您的皇后,那不过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那您不就等于是我们贵霜之主了吗?”
此言一出,若惜和众女立时便羞得小脸通红。萨那布这时也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
但李怜云却仍旧不肯答应:“我与圣女两情相悦是不假,可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萨那布乐道:“什么两码事!?明明就是一码事嘛!自古君王都是为黎民苍生造福,才被后世推崇为明君圣主,而北燕在大将军您的治下政通人和,国富民强,您真可称得上是当世之明君呐!倘若贵霜能够并入北燕,沐浴大将军的恩泽,那必是我贵霜黎民百姓之福啊!万望大将军莫要推辞!”
这时,丘就却也鞠躬附和道:“是啊叔父!论才智,您当世无双。论勇武您更是远胜父皇和小侄百倍!由您这样英明贤达,雄才盖世的圣主来统领贵霜各部臣民,实在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呀!还请叔父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答应我们的请求!”
听到这,李怜云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哎呀!事关重大,甚难抉择,甚难抉择呀!这样吧,你们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岂料话音刚落,萨那布便挣扎着起身大呼道:“大将军!老朽给您下跪了!您现在要是不答应!老朽我就长跪不起了!”
李怜云急忙摁住萨那布,说道:“老兄啊!别激动!你大病初愈!万不可伤筋动骨啊!”
萨那布挣扎着问道:“那您答不答应!?”
看着萨那布殷切的眼神,李怜云也不再假装客气了。他慨叹一声道:“哎!好吧!既然你们如此看得起我,那我要是再不答应的话,就辜负你们的一片盛情咯。”
“啊!?太好了!”萨那布喜极而泣,立即握住李怜云的手激动道:“我这就下旨,将此事布告天下!”
李怜云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急,此事何时公布,还需从长计议。”
萨那布疑惑道:“这是为何?”
李怜云解释道:“此事关系重大,倘若太过操切,则难免引起贵霜臣民非议,以至弄巧成拙。依我看,还是等详加计议之后,再昭示天下吧。”
萨那布细思片刻后,点头道:“还是大将军想得周到,老朽明白了。”
李怜云随即笑着问道:“嘿嘿,老兄啊,贵霜并入北燕之后,你这个皇帝可就做不得了。往后,你有何打算呐?”
萨那布想了想,说道:“我呀,这把年纪了,实在是折腾不动了。我打算回到故土,在那里种种树,放放羊,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李怜云皱眉道:“故土?哪里啊?”
萨那布笑道:“哈哈哈,忘了跟大将军说了,老朽的故土乃是现如今的安西都督府驻地啊。”
李怜云惊讶道:“永固城!?那是你的家乡!?”
萨那布点头道:“是啊,老朽的家乡就在永固城附近的一个小城里。自打从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回去啦。”
李怜云思索片刻后,说道:“如今你的家乡发展的很好,你就放心吧。”
萨那布笑道:“呵呵,敦煌郡得蒙大将军和金大都护的厚爱,岂有发展不好的道理啊。”
李怜云笑道:“既然如此,那依我之见,你就先别回去了。我封你为贵霜公,一切用度礼制仍与贵霜皇帝同,你在贵霜威望最高,百官黎民也都信服与你,你就留下帮我主持贵霜并入北燕之事吧,等平稳过度之后,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啊。”
萨那布欣然应道:“既然大将军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那老朽自当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多谢老兄!”李怜云道谢一声,随即望向丘就却,笑着问道:“我的好侄儿,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呀?”
丘就却忙鞠躬回道:“侄儿全听叔父差遣!”
李怜云点头笑道:“好!那我就封你为北燕骠骑大将军,赐爵镇西侯,节制贵霜全部兵马!另外,你还要全权负责贵霜军的整编事宜!”
丘就却忙跪地叩首道:“侄儿叩谢叔父天恩!”
李怜云抬手笑道:“起来吧。”
“谢叔父!”丘就却应声而起,随即问道:“不知叔父对大军整编可有指示?”
李怜云思索片刻后,说道:“贵霜常备军三十万,加上圣女、信法、辅天这三大卫,共计三十三万人。若贵霜仍是独立之国,坐拥如此庞大的军队当不为过。可并入北燕之后,有百万天兵相护,这三十三万大军的规模就显得太过臃肿了。”
听到这,丘就却似乎明白了李怜云的想法:“叔父的意思是···要适当裁减兵员?”
李怜云点头道:“不错,我建议,裁减军中老弱病残,体力不济者,将大军精编为二十万,统称天雄军,为我北燕第六大军团。另外,三大卫也可以打散混编,为天雄军精锐前锋!”
丘就却忙鞠躬应道:“侄儿明白了!请叔父放心!侄儿一定给您整编出一支精锐之师!”
可李怜云听后,却给丘就却泼起了冷水:“却儿,你先别答应的这么痛快!到了这个时候,我得说句难听的话,你们贵霜军啊,战斗力太差!除了三大卫还有点本事之外,其余人马简直不堪一击!你听仔细了,我要的是与北燕五大军团齐名的第六大军团,不是散兵游勇,你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的呀!”
闻得此言,丘就却微微一怔,陷入沉思。但仅是片刻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定,表情坚毅地应道:“叔父!侄儿一定为您打造一支无敌之师!倘若食言,侄儿愿军法从事!”
李怜云欣慰笑道:“哈哈!好!这才是勇气过人的贵霜大皇子啊!”可紧接着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我给你的时间可能并不多。”
丘就却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叔父能给侄儿多少时间?”
李怜云先是掐指一算,随即说道:“入秋之前。”
“啊!?就半年的时间呐!?”丘就却一听,不禁有些犯难。
李怜云见状,马上用起了激将法:“怎么?没信心了?”
这招果然奏效,丘就却听罢,立即拍着胸脯说道:“行!叔父说半年,那就半年!侄儿一定不负叔父重托!”
“哈哈!好!有魄力!”李怜云拍着丘就却的肩膀笑赞一声,随即宽慰道:“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我会派人协助你的。”
一听到会有人协助,丘就却立即兴奋回道:“啊!?若有北燕强将相助,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叔父天恩浩荡!侄儿感激不尽!”
李怜云撇嘴道:“行啦行啦!再谢可就见外了。好好当你的差吧。”
丘就却立即应道:“遵命!”
“嗯。”李怜云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可他正欲动身,却瞥见一旁的若惜嘴角下垂,双眉微蹙,满是一副哀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