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剑垚是打算看一眼就跑路,就想看看鲤鱼洲到底是个啥样子。
但是陈教授和彭书记看着来都来了,不做点贡献就走那不是忒不好了?
于是拉着李剑垚,
“这边2000多口子呢,你也知道缺医少药的,药你送来了,医既然你会,就给大家都看看得了,放心,我们不给你钱!”
李剑垚左看看老陈,右看看老彭,又看了看隐约有些围攻过来架势的那些个老周、老张他们。
心想你们这是经历了运动,脸皮都变厚了?
2000多人啊,赶上我们一个村的人口了,就算是我们村也没有集中起来挨个把脉的啊!
得亏都是人,要是再有马,那2000多人马,自己真扛不住。
“行,不过你们小病小灾的就坚持报告啊,要不然啥时候能回京?
这地方挖地捞鱼合适,要是办学还是差着劲不是?”
两人暗自点了点头。
“咱们从老到幼依次看看吧,长者为先,病患为先,身强力壮的靠后!”
大家都没意见,敢胡搅蛮缠的李剑垚保证直接来个不搭理就是了。
学生是没有的,自从停止招生,到68、69年分批毕业了之后,这些来鲤鱼洲的都是教职工以及家属们。
等到6月份以后,才招收了400多工农兵大学生,算是延续了香火。
问题是,很多工农兵大学生们一个是没啥底子,二一个多心高气傲走关系进来之辈,真正能学到点东西安心的做社会牛马的人不多。
一连看了三天,别说,多是旧患,诸如营养不良、慢性病这类的,只要吃上药调养一下也就可以了。
药方给农场管理处送过去,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也不能让人病死在这里。
只是看完了都没见到校长老陆。
“陆校长呢,没过来?”
“老陆。。。被管理的有点严实,劳动的时候跟大家一起,平日里还要写材料的。”
“这写材料和劳动也不耽误诊个脉看看身体有没有状况吧,活人才能劳动和写材料啊,人要是嘎了,那还搞啥?
带我去管理处看看,沟通沟通吧,也不差这一个不是?”
管理处的负责人是个老兵,姓万,一个40多岁的家伙。
李剑垚说明了来意,对方皱了皱眉。
“不是我不通融,上面有要求,不准随便探视,我也没办法!”
“您当过兵?”
“金陵军区,待过,可惜入朝作战没赶上。”
李剑垚递上了一支牡丹,连同整包烟顺手放到了桌子上。
“这不巧了么,62年,我倒是参与过高原之战,现在也算是在役的,老班长,通融通融,只瞧瞧身子,不瞎说不瞎问!”
姓万的斜眼看了看李剑垚,
“你?你才多大?”
显然对于这个牛不咋信。
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给他看了看。
“要搁别人也不信,那时候年龄是小了点,去看我哥,侦察兵,重伤。
然后部队里的首长跟我爷是老战友,看我会点医术,就直接抓了壮丁了,直到打完了才放我走。
要不是因为年龄小,都走不了了。”
“那你怎么又跟这些臭知识分子认识的?”
“因为我也是臭知识份子啊,回家之后上学考入了京大,这些人都是我的老师,您说我能看着这帮人活活病死不管不问吗?”
“你这经历倒是传奇,让我想想!”
“这还想啥,早点看完我早点撤了,老班长,你仔细想,人要是在你这里出了事,你不得担责任?
要我说,全国的知识分子在你这里的差不多得有个十分之一了,要是念书真没用,咱们邱小姐能问世?
可不能因为偏见让人才白白损失了。
有错处,让他们改就是了。目的不是改正嘛,又不是整死谁,真要是想要个死人还不容易,一颗子弹的事儿罢了。”
“行吧,但是我的人的跟着。”
“那是自然。”
一个有些破旧的老屋,应该是农场原来就有的房子,虽然四处漏风,但也没啥影响,江南之地,外面比室内温度要高来的吧?
校长老陆就在这里,同样在这里的还有20来个人,一起睡着大通铺。
就这还什么隔离,合着这一圈人都是走资派和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是吧?
老陆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要糟糕,
“有风湿病,不宜参加高强度的劳动。
有心梗的风险,平日里最好吃点要调理调理。
精神状态很不好,容易精神失常,最好不要再刺激病人的精神了。”
小战士背着枪,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李剑垚说的啥。
得,还是个npc。
老陆混浊的目光,似乎看不出一丝求生的欲望,仿佛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李剑垚站起来,跟小战士说道,
“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你得跟你们万处长、你们管理处的领导说明情况。
万一这些个老头子人要是没了,你们就等着挨批吧,今天你们批他们,明天就换成你们,理由很简单,虐待和迫害知识分子够不够?”
小战士心理素质倒是很好,转过头来。
“首长,我们万处长说了,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带嘴巴,你快点看,看完就走,别磨叽了!”
“哦哦,你看这事儿闹得,误会了不是?
来,剩下那几个老头儿也过来看看,顺带手的事儿!”
小战士没反对,这事儿就有门儿。
一边摸着老头儿们的脉,一边假装和小战士聊天。
“我跟你说啊,让这些老头儿挑泥巴修路什么的简直是用错了方式,不是强调精神改造和思想教育吗,就得给这些人灌输一些思想上的正能量。
天天劳动挖泥算哪门子的改造,对不上路不是?
就好比把我这个会看病的人弄去整天不干专业的事儿,你换个编筐的来给人看病,他但凡敢给人开药那都是谋财害命不是?
这些个老头子就会写几个字,教教书本上的东西,挖地这种事他们真不行,别到时候累死了最后你们自己吃挂落。”
老头儿们若有所思,读书人都实在,比如有两筐泥在那,他们想的不是重不重,而是想办法要把这两筐泥给弄走。
明明担不动,非要顶着力气走。
要都是半筐是不是就没啥难度了?
你担不担的起来不是因为筐的重量,而是得看自己的最大载荷啊!
把这几个老头子的病历再给到管理处也就得了,剩下的事情自己也实在管不到了,人要谁三更死,都不会留到五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