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瑶因为受了刺激，展现出来的癫狂行为，无一不让人蹙眉，尤其是坐在主位的帝王。
    哪怕已经是天下之主，面对宫女太监，他也未曾肆意苛责过。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抬手之间也就过去了。
    而眼前的千金小姐，当着外人面都这般残忍殴打侍女。更别提私底下，会以怎样的手段教训奴仆。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像因心气不顺，就动了杀心的行凶者。
    “放开我！这个贱婢背叛我，该死！”
    谢晏词顺手扯过落了灰尘的布条，塞进周星瑶口中：“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父皇母后都在这儿，听不得这些，你要说就回家说！”
    “呜呜呜……”
    他一眼就瞧见了桌案上的匕首，几步走到皇后身边：“母后，儿臣觉得，这所谓的证物也值得推敲。”
    “你拿去看看。”
    “多谢母后。”他转身就递给了周清懿，“我对国公府的东西不熟悉，交给你了。”
    她没有接过，条件反射往上看，看明白他的口型还在喊着“加油”。
    “自臣女回府之后，并不受爹娘与祖母的重视，但凡想要个什么物件，都得用妹妹剩下的，或者不要的。月例也是少的可怜，根本没这资本去订做朗月斋的匕首。”
    没错，准备伤她的凶器，是周星瑶往日的生辰礼。
    前世她就被“意外”划破了双手，再深一点，筋脉就要断裂，故而对这把匕首记忆深刻。
    谢晏词会意，在旁边做着科普：“这个儿臣听说过！光有本金还不够，必须是有地位的人，才能做朗月斋的客人。懿儿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上也没钱，怎会花高价弄来一把刀？”
    “之前肃妃娘娘和睿王殿下也没少送好东西，她但凡典当一件，就能换取足够的银子。再加上京城都知晓皇上赐婚一事，想买一把刀，还会是难事吗？”
    苏氏又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开口，听起来有理有据，实则戳中了帝后不愿提及的旧事，让周遭气温直接跌至凛冬时节。
    “朗月斋的东西，自然都有记录。我们在这儿多费口舌争辩没用，直接查记档就好。”
    周清懿过于冷静的回应，再次让他们心跳如擂鼓。
    她俯身陈情—
    “皇上，这把匕首是妹妹的生辰礼，先前她曾有意无意向臣女展示过。既然是妹妹心爱之物，为何会成为臣女手中的凶器？他们口口声声说臣女害人在先，那妹妹傍晚揣着匕首单独与臣女谈话，又是存了怎样的心思？皇后娘娘为臣女鸣不平，将她贬为睿王府婢女，她心生怨恨，又害不得中宫，只能将矛头转向臣女。先是毒针，再是毁容，臣女无福，被全家人排挤在外，更是被他们告到了皇上跟前。”
    说到这里，她突然夺走谢晏词手里的匕首，直接抵住咽喉：“臣女在想，自己是不是灾星，只会给周围人带来不悦与祸患。倘若臣女不存在于世间，他们会好受许多吧？”
    “懿儿！别冲动！”
    “快放下！”
    皇后和谢晏词同时开口，她微一用力，刀尖刺破了皮肤，殷红的血缓缓流下。
    周清懿含泪看向周家人：“妹妹伤了脸，那我拿命去偿还，你们还满意吗？”
    “呜呜呜……”周星瑶骤然发出嘶鸣声，费力吐出布条，“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本就该死！为什么要回来？！”
    在她们分神的间隙，谢晏词果断夺刀！
    “谁才是真凶，已经一目了然！”他拉着周清懿的手腕，再次跪求道，“父皇，老天已经让懿儿失去了本该养尊处优的生活，您忍心看她被至亲迫害，以死来谢这莫须有的罪名吗？”
    还没等帝王发话，子佩立刻爬到他们身后，哭着求饶：“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对奴婢的好，奴婢这辈子也报答不了！若不是国公爷用奴婢家人性命做威胁，奴婢绝不会辜负您的厚待！事到如今，与其背上骂名，奴婢不如自我了结！”
    子佩的动作极快，提裙径直撞向一旁的柱子，抱了必死的决心。
    汩汩鲜血刺痛了帝王的眼！
    如此一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周星瑶本人，国公府其他人也成了帮凶！
    *
    子衿赶到凤鸾宫东偏殿时，已经是深夜。
    宫里头突然来人传召，点名要让她进宫，因怕周清懿出事，她即刻就上了轿辇。
    四周一切如常，反而令她担忧。
    “大小姐！”在看到昏迷中的子佩后，她禁不住带了哭腔，“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皇后娘娘派御医瞧过了，额头上落了外伤，血也止住了，别担心。”周清懿叹了口气，轻柔抚向子佩的脸颊，“我们原定计划里，只让她事后改口，从未让她以命相博。看她撞柱流血，还不如让我来受罪！”
    子衿了解到前因后果，望着她颈间伤痕，情绪逐渐趋于平静—
    “大小姐，或许在您看来，每日亲自动手做好吃的分给大家，变着法让大家多歇息，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可对子佩姐姐，还有其他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您差点被那位冒牌货杀了！府中那几个，无一人替您委屈，反而想着挖我们衍庆阁的墙角，说假话陷害您！子佩姐姐先前和奴婢说过，她会随机应变，倘若情况不利于大小姐，她心甘情愿丧命，绝不后悔。”
    竟是如此！
    卑微如蝼蚁的下人？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如若她偏要扭转乾坤，那群人又当如何？
    周清懿替子佩掖好被角，心绪如麻：这世道，也该变一变了。
    “大小姐，您把奴婢叫来宫中，是有话要交代吗？”
    “皇上龙颜大怒，重罚了我那爹爹，看在祖父的面上才保住了爵位。就连家中女眷，也被褫夺诰命，好不狼狈！我怕他们回府之后，第一个拿你这个贴身侍女出气，就提前把你接来。”
    子衿闻言，心中畅快：“那冒牌货呢？！皇上是不是已经砍了她的脑袋！”
    那未免太便宜周星瑶了。
    一瞬间的事，连痛苦也体验不到几分，使不得。
    “皇上倒是想，不过我替她求了情。”
    “……啊？！大小姐，她是个疯子，动辄要杀人的那种！你为什么要给她求情？”
    周清懿伸手替子衿擦拭汗水，沉声回应：“不仅如此，我还求了个恩典，让她做我的陪嫁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