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峰吃完午饭就躺在毡子上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直到报时的钟声响起,才从梦中悠悠转醒。
“哈……”他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答题,不过,其实说起来,今年乡试首场的最后一道题目出得多少有些怪。
一般来说,乡试头场固定考《夏考》三题,《夏经》四题,李凌峰之前检查试卷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等题目做到了最后,才发现不同之处。
这最后一题确实出自于夏经,但却不是要求考生答题,而是要求写出夏经《前传》人物传中鸾台七十七贤以及《将义》中的二十三位麒麟神将的名字。
乡试出默写题就算了,还搞得这么变态?
李凌峰看着最后的这道默写题陷入了沉思,这个题对于他来说很简单,就是不知道今年乡试得过的人有多少人。
虽然不能理解今年主考官在出题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李凌峰还是按照要求把自己记忆中的名字在稿纸上写了下来,因为人名太多,他写完之后还检查了两遍,以防写错字。
李凌峰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不代表别的考生也有跟他一样能力。
《前传》和《将义》里文章众多,七十七贤和二十三麒麟神将的传记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书中还夹着许多别人的传记,并不具有连贯性,其难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见一斑。
至少大部分人的人,在看见最后一道题的时候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夜在号舍中没睡好,所以导致自己头晕眼花,才没看清题目考校的内容。
诸位考生端坐于桌案前,一时间觉得天雷滚滚,愣愣的盯着题目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绝对是历年乡试中考过的最让人匪夷所思的题目。
如此怪题,明明很简单,只要写出人名就即可,但他们提着毛笔时却迟迟不敢落笔。
一来是其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考题,二来是人物传中的人名太多,需要努力去回忆在书中曾经出现过的人名哪些是哪些不是。
最后沉思半晌,才犹犹豫豫的提笔在稿纸上落下几个名字。
众人思来想去,东拼西凑,也不过记起了二十多个左右,而且有一些还不能确定。
看见如此离谱的考题考官都能出得出来,众人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考官,否则这得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这么损啊!
山上的笋都被孟大人夺完了这是。
纵使学子们自负才名,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此时也不得不在孟宪大人的考题下宣布歇菜,一个个仿佛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不知道如果让这些垂头丧气心如死灰的学子知道,这道题是孟大人为了那些在南明湖畔不知道复习,只知道咧着空口白牙说大话的学子专程改的,这些人说不定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那几个考生的祖坟都给刨了。
寒窗苦读十几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乡试,却因为几个无知的人连累了一大片考生面临落榜,这可不就是缺了大德了?
当然,他们痛苦,那些个装逼吹牛的学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在看见题目的时候真的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惊得浑身一哆嗦,毛笔都没提稳,差点把考卷沾污了。
尼玛
昨天是哪个鳖孙的乌鸦嘴,千万别让老子知道了!!!
几人心中咆哮,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流着两行清泪绞尽脑汁的想人名,同时又后悔不已,早知道昨天就回客栈复习了,说不定现在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印象,还能多写两个出来。
不过,虽然孟大人打定主意为了敲打几人,让其明白“做学问须沉潜”“做人须谦恭”,把题改了,但出的题也确实是《夏经》里的内容,怪是怪了点,但却难不了那些真正埋头苦学的人。
现代不乏这样的人,古代更不用说了。
为了考试,把夏经里所有的典籍一字不漏背下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十年寒窗,对于他们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虚度,为了让自己无论在考试时遇见什么题目都不至于手足无措,背几本书对他们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我就温故而知新,看一两遍记不住,我就看十遍,二十遍,把书都翻烂了,难道自己还会记不下来?
所以,孟大人此举虽然会大大减少乡试的录取率,但对于真正用心去学习的人来说,写几个人名,不用谈思想感受,不是主观题,有固定的答案,简直不要太简单。
何崇焕就是其中之一,他一边手持毛笔一边在稿纸上写下整整一百个名字,不明白为什么今年乡试的题目怎么会这么简单,一度怀疑是主考官在放水。
号舍阴寒潮湿,秋天的夜里更是凉人,直冻得不少考生“打摆摆”,李凌峰身体素质过关还是觉得冷,更何况是那些弱不经风的学子了,不过好在贡院为每位考生都提供了一盆炭火,才让这个黑夜不至于太难熬。
李凌峰哈了哈气,把手脚都放在火盆上烤暖和,然后缩进了自己带来的薄被中,试卷早已经被他装入试卷袋中安置好,他躺在毡子上心满意足的睡去,昏黄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轻舞跳跃,律动着自己优美的舞姿。
乡试第三天清晨
李凌峰狭小的号舍中醒来,外面天还没亮,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等回过神来,他才从号舍中坐起来,然后在门外胥吏已经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开始无声挥洒汗水。
蹲马步,嘿嗦
平板支撑,嘿嗦
靠墙倒立,嘿嗦
胥吏:“……”
突然也想加入肿么办?
李凌峰锻炼完后浑身湿乎乎的贼难受,见外面天色已亮,感受着气温开始回暖,他解开外袍晾在一边,便开始誊抄自己已经整理完的答案,闻着浑身上下的老坛酸菜味,打定主意回客栈第一件事必是泡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凌峰终于在午饭前将自己的答案全部誊抄完毕,整张试卷找不出一个错字,字迹工整,字体飘逸,文章结构如行云流水,层次分明,可以说绝对是一份完美考卷。
此时参加乡试的学子大多进入了答题的尾声,已经开始誊抄自己的答案,只不过当抄到最后一题的时候,脸上大多都是吃了一坨屎一样的表情。
原谅他们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却连一半的人名都没想起来。
唉,又要再等三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等到贡院里的钟声再次响起,乡试第一场终于结束,一众考生再从贡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复进去时的风度翩翩,全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大多垂头丧气,面带悲戚。
李凌峰从号舍中出来时,也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拨云见日,待一阵风吹来后,闻见自己身上迷人的“男人味”,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科举考试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啊”。
他还是没有看见蔡进和吕为安两人,倒是等到了刚从号舍里出来的何崇焕。
何崇焕向李凌峰走过来,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出汗过后那股子酸臭味,不由一阵酸爽:“子瞻,你是把酸菜带进考场了吗?”
子瞻兄果然不堕“爱吃”的个性,就算考试也不能影响其的洒脱率性,简直是吾辈楷模。
李凌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感觉有被内涵到,不过也知道何崇焕并不知道自己在号舍中无处释放的精力都拿来锻炼了,想必自己说了他也不会理解,也就没有开口解释。
两人并肩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
刈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看见李凌峰回来的身影,激动得从台阶上弹了起来,他不会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怕李凌峰不回来了。
李凌峰看着门口激动的少年,一脸坏笑:“嘿嘿,小一一,是不是想我啦?”
李凌峰难得没个正形,当然是看出了刈眼里的担忧,刻意出口调笑两句,刈一个单单纯纯的少年,愣是被他当人众面调侃得耳尖冒红。
芸娘从客栈里走出来,听见李凌峰的玩笑话,也忍不住笑着接口打趣道:“可不是嘛,两位公子去贡院考试这几天,这小家伙可是要望穿秋水咯……”
这下就连何崇焕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刈蹲在门口等自家公子回来的场景就在眼前。
刈这下更是羞得面红耳赤,也就只有李凌峰敢这般调侃自己,自己才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于是恼羞成怒的瞪了李凌峰一眼,转身进去了,临了还不忘帮李凌峰把他大包小包的行囊抢过来,留给三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三人跟在刈后面进了客栈,芸娘也烧好了热水,去后厨做饭了,李凌峰和何崇焕回房间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等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第二场乡试后日才开考,李凌峰明日正好有时间再带刈去医馆复查一下伤脚,虽然上次在云水镇的时候带他去看了周大夫说问题不大,但也要再去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李凌峰在号舍呆了三日,说不累那是假的,所以吃完饭后就回房休息了,临睡前还敲开了刈的房门,和他说了明日看腿的事,然后才回到房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