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过小雪之后停了半天,到了下午,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来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面对面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到傍晚的时候,积雪已经没过小腿。
赵伯辰站在风雪里,心急如焚。
赵撙、梁汉周、严进等人怎么不急呢?虽然带了御寒装备,可碰到这样的大雪天,还是要冻死人的。与党项的战争还没有打起来,先冻死兵员,这样怎么可以呢?
夏天来到这个世界,西北的天气很凉爽,一直顺风顺水的。赵伯辰对于防寒完全没有准备,甚至对于军队的防寒用品都没有检查。结果突然就遇到了这样一场大雪,令人措手不及。
其实是赵伯辰大惊小怪,赵撙等人见多了这种天气。在西北,哪次下大雪不冻死人才不正常。
这个时代没有棉花,靠杂草、芦花怎么抗冻?更何况,有的穷人连杂草的棉袄都穿不起呢。每次下大雪,路边总有人冻死,这个年代的人已经习以为常。
走进旁边的帐篷,赵伯辰看士兵冻得瑟瑟发抖。由于是土兵,许多土兵连羊皮袄都穿不起,如何对抗这冬天?
摸了摸士兵身下用麦糠的棉被,赵伯辰道:“你们不冷吗?这麦糠可不抗冻!”
士兵笑道:“提举多虑了。我们出来当兵时,家里新的棉被,可暖和呢!下再大的雪,只要向棉被里一躲,就暖和得像春天一样,怎么会冷呢?”
赵伯辰望了望外面,道:“这个时候,如果党项人来攻,可怎么是好?”
士兵道:“党项人跟我们一样,也是冷得难受。最多他们正兵有一个羊皮棉袄,顶什么用?”
赵伯辰问道:“你们怎么不多做件羊皮袄?冬天穿件羊皮袄,可就暖得多了。”
士兵道:“一般的农家,哪里舍得吃羊?不吃羊,就没羊皮做袄了。提举,我们真不冷,你多虑了!”
赵伯辰起身,连看了几个帐篷,几乎都是这样。旁边的禁军军营就好得多了,至少他们都有羊皮袄,下面穿的皮靴垫有羊毛,并不会冻着自己。
从帐篷回来,赵伯辰忧心忡忡地回到大营。
赵撙、梁汉周和严进三人正在篝火上烤了一只羊,正在整理酒具,准备喝酒。见赵伯辰进来,赵撙道:“提举来得正好,我们烤了一只羊,喝个痛快!”
赵伯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天寒地冻,外面的士兵没有御寒衣物,冻得要死,如何喝得下去酒?”
赵撙道:“天下大雪,上没有办法的事。下雪的时候冻死人,不是常事吗?”
赵伯辰问道:“就是禁军,难道也会冻死人?”
赵撙道:“禁军也要吃喝,也要打仗,少不了民工运粮、运军器。民工们穿不暖是常有的事,一遇冷天,可不就冻死人了。这是军中的常事,不要大惊小怪的!”
赵伯辰叹气道:“都是一样兄弟,突然冻死在军营里,心中不忍。”
赵撙道:“提举,当兵的人,心肠就要跟铁一样。对于没办法的事情,就不要过于伤悲春秋。在这样的事情上伤神可划不来,没有半点用处。”
赵伯辰道:“为将者当令部下吃饱穿暖,岂能听之任之!”
赵撙叹了一口气:“人人都穿锦裘,吃羊肉,将军都这么想。可实际上哪能如此?军用物资有限,只能把士兵都武将起来。剩下的物资给士吃饱穿暖,能到哪一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伯辰叹了一口气。赵撙说的没错,可这话对赵伯辰没用。因为赵伯辰知道,到了冬天,最简单的御寒风式就是做棉衣。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棉花,也传到了中国,只是使用方法还没有普及。
利用这个冬天,赵伯辰要派人去把西域棉花种子取来,下年在秦州大规模种植。经过了这个冬天,赵伯辰深刻认识到了棉花的重要性。不要说纺布,就是做棉袄,就是天大的功德。
赵伯辰终是喝不下酒去,在大营里待了一会,便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赵伯辰旁边烧了一个炭盆,靠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久未出现的那个声音道:“大郎,下雪的天气很难熬吧。”
赵伯辰答道:“我吃得饱穿得暖,有什么难熬?只是下面的士兵,衣衫单薄,实在是受苦了。”
过了一会,赵伯辰又道:“下这样大的雪,明早必然有人冻死。想他们不是死在疆场上,在自己军营里冻死,我的心像刀割一般难受。”
那个声音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士兵必然受冻,就有人挨不过去。”
赵伯辰道:“不是的。如果想到士兵受冻,我应该收购羊皮,或者制作暖炉。有了羊皮袄,很多人就不会冻得手脚冰凉了。要是有了烤火的炉子,或许一个士兵都冻不死。”
那个声音说道:“烤火的炉子是个好方法。定远城附近也有煤炭的,你可以试着去挖一挖。”
赵伯辰急忙问道:“煤炭在哪里?”
那个声音道:“你们向北两里左右,就有一个小煤矿。而且那里的煤露出来,好挖得很。”
赵伯辰长出了一口气:“即使没有暖炉,有了煤炭也会好很多。即使仅仅是挖个坑在里面烧煤,帐篷里面不说温暖如春,最少不会冻死人。”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这两天,看你为手下挨冻废尽心思,我心下实在不忍。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指点你附近有什么煤矿。采了煤出来,你的手下会好过一些。”
赵伯辰道:“多谢了。你这一指点,不知救活多少人命!”
那个声音道:“不要夸大我的功劳。一场战争,冻死的才有多少人?即使全部救活,也没多少人的。”
赵伯辰突然想一件事,问道:“我知道,西域有棉花。你可知道,我若派人去西域取棉花,该到哪里合适?”
那个声音道:“党项不与西域通商,境内没有。你要取棉花,该走西宁城,到高昌去。”
赵伯辰道:“原来如此!”
赵伯辰以为取棉花要去河西走廓,正在烦恼怎么派人过去。没想到是走西宁,绕路去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