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哪有你说的那样厉害，谬赞了。”苏行烟被他这直白的夸夸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光站在那里承受夸赞有点太尴尬了，便蹲下身子帮着老婆婆穿鞋。
商陆见她不信自己的话，转到苏行烟另一边，语气确信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前天有个从二楼摔下来的人，落地时磕了一地血，本来只要有人能把他及时送来医馆，或者来个人通知我们去救人，只要白师父出手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死掉了，可他却被白白耽搁了时间。”
商陆的语气越发沉重惋惜，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不懂，围观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没人伸出援手呢，想起那个人的妻子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孩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商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商陆，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为医者，接触的就是这些，你这心性，真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白蔹瞪着眼睛呵斥道，商陆的心地太软，他很担心这样的他怎么在长久的岁月应对生离死别，经常劝导他看开些，但收效甚微。
商枝冷冷的目光落在商陆身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地捏了捏拳头。
“其实，我觉得吧，心地善良也不是什么坏事。”苏行烟扶着穿好鞋子的老婆婆站起身来，她看着商陆那一脸受伤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苏行烟抿了抿嘴唇，语气淡淡地看着几人说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说善良没有错，但没有边界的善良只会让你陷入困境。”目光看着商陆，“想要共情别人的苦难，你是否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我，我要准备什么，这能有什么后果？你别唬我。”商陆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话说得一愣神，疑惑地反问。
苏行烟叹了口气，原本已经要扶着老婆婆出去结账的步子顿了顿，“很简单的给你举个例子，假设今天不幸再来一个前天那样的伤患，你会不会因为共情，将救活死去之人的希望加诸在今天的伤患身上？”
“会啊。”商陆理所应当地回道，“想救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要是今天也没救活呢？”苏行烟追问。
“这，这应该不会吧，那样的伤势白师父······”商陆想说白师父肯定能救活，却被白师父一句“我可不敢打包票”给打断。
白蔹算是看懂了，这小丫头在帮着他掰扯徒弟的观念呢，不知道起不起作用，但试一试总是好的，于是乐得打配合。
商枝淡漠的眸子上染上一丝趣味，视线在苏行烟身上来回打量。
苏行烟见白蔹没有指责自己乱说话，便大着胆子继续道：“你师父都不敢肯定地说能救活那个人，如果病患因重伤不治去世，你会怎么样呢？”
“我？我能怎么样”商陆纳闷苏行烟这个问题，想了想语气肯定地说：“当然是努力钻研医术，争取下次能挽救别人的生命啊。”
苏行烟看着商陆一脸认真的样子，轻轻挑眉一笑，“你说的不错，我想请问一下，从医至今，你经历过病患死亡吗？”
商陆摇了摇头，老实答道：“我学徒不过三年，能接触的也只是普通病患，事关生死的病患自然由白师父出面解决。”
苏行烟点点头，一脸同情地看着商陆，“难怪啊，小郎中心善，只一次未能及时救治的病患就能让你惦念几天，若是日后见得多了，你可怎么好？”
商陆没说话，不知是被这话吓住了，还是在想什么。
苏行烟继续道：“谁都想活着，无病无灾，但医馆却是见这些最多的地方，倘若小郎中没办法看惯生死，就没办法从悲伤的情绪中及时抽身，在救治下一个病患时，多少会受到影响。”
商陆的表情已经有些震惊了，平时白师父说他最多的就是心性不稳，让他跟着商枝学习怎么磨炼心境，但从未提过这些，他曾在背地里质疑白师父，商枝那个冰块脸有什么可学的，现在苏行烟的话拨开云雾，原来白师父是这个意思吗？
眼见商陆变了神情，苏行烟忍住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道：若不能直面死亡，那还是不要做郎中的好。
想了想，苏行烟对商陆行了一礼，充满歉意地说：“真是对不住，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抱歉了。”
商陆没有搭话，只是愣在原地，倒是白蔹不甚在意地开口：“不用道歉，我听着你说的挺好。丫头啊，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长大可不得了哇。”
苏行烟淡淡一笑，“承您吉言，那我们先告辞了。”
白蔹点了点头，挥手让商枝带他们出去，临走前给商枝递了个眼神。
商枝把两人直接送出门口，苏行烟不解地问道：“哎，小郎中，我还没付诊费呢。”
“不用了，白师父说了，你的一席话抵了诊费。”商枝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到他下巴的小丫头，依旧是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语气。
“啊？我随口说的话还能当诊费啊，真是遇上好人了，谢谢白师父。”苏行烟惊喜地朝屋里喊了一声，也不知道里面人有没有听到，抬头看着商枝笑着道谢：“谢谢小郎中。”
“无妨”，商枝看了她一眼，垂下的双眼敛去了趣味的审视，便转身进了医馆。
苏行烟扶着老婆婆走了两步远，便打听老婆婆的住所，想着一会儿给她送回去。
这一问才知道，老婆婆不是在镇上住，老家是小阳村的，这次来镇上是找儿子来的，她也不知道儿子在哪里住着，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细说老婆婆儿子的情况，就听到有人在大喊：“娘！娘！”
老婆婆和苏行烟转头看了一圈，只见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正着急忙慌地往他们这边跑，口中还一直叫着娘。
苏行烟还未反应，就听到老婆婆激动地应了一声：“哎，大壮啊！”
苏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