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有人在敲门。赵宋良叹了一口气,试图下床去开门。
不过不用他去了。林枫琦动作迅速,已经走向了门口。赵宋良高兴地重新缩回温暖的被窝里。
林枫琦拉开房门,却看到两个官兵站在门口。林枫琦往后退了一小步,紧紧握住门把手:“有什么事吗?”
“最近辽城周围有流匪,已经抢杀了好些人。城主大人已经下令剿灭这些流匪,同时排查城内客栈的旅人。所以你们配合一下,我们问些问题。”一个官兵答道。
“大早上的,辛苦你们了。”林枫琦松开房门把两位官兵让进屋里:“随便问吧。”
走道里还有别的官兵。看来这些流匪挺厉害,城主对此很是重视。
“你们从哪来?”两位官兵进门后就关上门堵住门口。
林枫琦突然心中一惊。要是他们问来辽城的目的,那么大家都回答肯定都一样,来这里做马匹生意的,王晨先前交代过。但是别的问题王晨从没具体交代过,要是大家的回答不统一就麻烦了。
林枫琦脑子转的飞快。他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和城主认识,这个问题他知道。”林枫琦直接把城主搬了出来。
问话的士兵眉毛挑了挑,看向自己的同伴。
他的同伴和他对视了两眼,问道:“你们和城主认识?”
“没错。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城主,我们在集市上救过一次城主。”
“你们两个?”士兵一脸不信。
另一位士兵小声耳语道:“上次城主在集市遇刺,确实是被一群人救下来的。他们可能是那群人里面的。”
“那你们同伴呢?”士兵问道。
“隔壁几个房间里。”
两个士兵又对视了一眼,先前提问的士兵道:“我去隔壁和他们一起问问。你留在这看着。”
剩下的士兵靠在门上,和林枫琦对视。赵宋良此时也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你渴不?买点水?”
士兵摇了摇头。
赵宋良耸耸肩,把水壶架到火炉上。新的一天就这样被迫开始了,还真有点令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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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铭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苏舟白,再看看拍着陈应嘉背安慰他的王晨。云苦寂拍拍龙铭的肩膀,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龙铭吸了下鼻子,“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伤心?”
“我肯定伤心啊,寻远哥……我肯定伤心的,寻远哥那么好的人。我就是不像你这样哭出来。我感觉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哭不出来了。”
龙铭默默点了点头,又伸手抹掉眼泪。
云苦寂轻轻叹了口气,道:“刚才伯权叔和子胜叔在商量着火化寻远哥尸体。”
“火化?扔火里烧了?”龙铭猛地抬起头。
“对啊,不然你想怎么办嘛,要把雪铲开再挖土,土还肯定冻得特别硬,要在暴风雪里做这种工作,也太难了。”
“不安葬死者,不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吗。”
“说是这么说……”云苦寂看了眼苏舟白和陈应嘉,“我觉得真要火化苏哥应嘉哥可能不同意诶。”
“那你就同意了?”
云苦寂连忙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但……毕竟这是长辈的决定,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诶,子胜叔把王老师喊过去了,看起来是要和王老师说什么,肯定是火化的事。要不去听听?”
龙铭摇摇头:“我想去弄点吃的,早饭没吃,我有点饿了。”
“厨房里还有点剩下的饼,可都快凉了。你去看看吧。”
云稷走过来,从手中的盘子里拿起两块饼,拍拍龙铭的肩:“喏。再不吃都凉透了。”
龙铭接过饼,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然后道:“谢了。还有几块啊?”
云稷数了数盘子里的饼:“六块。苏舟白和陈应嘉还没吃。本来一人两块的,”云稷压低了声音,“李寻远死了,多了两块出来。你觉得两块不够就多给你一块吧。”
“不用了,我够了。”龙铭把第一块饼剩下的一点咽下肚,“我今天感觉一块就快饱了,不知道为什么。”
云稷耸耸肩,端着盘子走向陈应嘉。云虔拖着一张椅子坐过来:“还伤心着呢?”
“你不难过吗?”龙铭反问道。
云虔沉默了一会,道:“换以前的我,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人一下子就没了,我肯定是要伤心一阵的。但我感觉自从经历了从我家到流放地这些路,我的心,就变得硬了。或者说是我的感情变得麻木了,这样说更合适一些。”
“你的很多亲人……”
“就我和云梁活了下来,我们家。”云虔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就过来安慰你们一下。经历了死亡多了,也就很难落泪了。你们都没这样的经历吧?”
云苦寂的头垂了下去:“我还不知道我爹是死是活呢。”
“我见过挺多死亡的。”龙铭把又有点涌出来的泪水抹掉,“就是我当时太小了,现在想想没什么感觉了。”
“哦?你小时候?”云虔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龙铭摇摇头:“我现在不是很想讲故事。”
云虔拍了拍龙铭:“那就以后讲。你是离国人,对吧?”
“对。”
“说真的,你不像南方人。”
“什么意思啊?”
“我感觉南方人的话,会内敛一点,长的也不像我们北方的这样高大。但你和我想的完全反过来,不算很高但很壮实,又很豪爽。”
龙铭苦笑了一下:“我就是这样。我现在不是很想聊天。”
“喔。”云虔起身,提着椅子走了。
“龙铭……”
“怎么了?”龙铭看向云苦寂。
“你们小时候,是不是……”
“我说了我现在没心情。”龙铭不满地道,“你想听我的回忆以后再说。”
“行。”云苦寂连忙点头。
云子胜把王晨叫到了厨房门口,似乎想要和云伯权一起跟王晨商量什么事情。说着说着王晨的声音大了起来:“你们不想挖我来挖。我带来的人我负责,你们看着就行。”
云伯权声音也大了起来:“那你想在哪挖?难道跑老远挖个坟,再冻死几个人?还是就在屋子边上挖,让我们住的地方变成埋骨凶地?”
王晨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便不再理会云伯权,转身走到自己的椅子边坐下。
云伯权不依不饶:“你说啊,你是想再冻死几个人还是让我们这变成凶宅,嗯?”
“好了,伯权。”云子胜把手搭在云伯权肩上,把他向后拉了拉,道:“王老师,我们也不急,现在这么冷,尸体可以放很久。你们再考虑考虑。”
云子胜见王晨背对着他,用手捂着脸不说话,便再问道:“王老师?”
“王老师!”云子胜走到王晨边上,却见到泪水从王晨的指缝中流出来。王晨的背开始颤抖,紧接着全身都微微抖动起来。云子胜看着这个自己认为的极其坚强冷酷的男人哭了出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云子胜犹豫了许久,轻轻拍了拍王晨的背:“王老师,节哀。”
王晨摇了摇头,掏出手帕擦眼泪:“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舟白和应嘉我去说服他们。”
“嗯。”
“都是我的问题。”王晨自言自语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在犯错。我本来想着的是我自己在学院里闷太久了,正好出来透透气。我明知道这趟行动凶险万分却还要同意一帮小屁孩来。我总是走在第一个,从来不回头看一眼这些小屁孩有没有事。”
“王老师,你这一路,想必已经尽力了。人的精力也有限,不能面面俱到。”云子胜低声安慰道。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老师。我也一直拿一个好老师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但我现在才明白我一点都不称职。我只知道在他们做的不好的时候责骂他们,只知道自己显摆武艺。我从来不肯去鼓励去赞扬,从来都嘴硬不承认他们有进步。我从来没有去保护他们过,我从来都想着自己。”
“我从来不考虑我的要求是不是合理,我从来不考虑学生的需要。我只想着让他们做完我让他们做的事,总想着省心偷懒。那个尿桶我睡前知道是满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个人得去倒尿桶。我就是不愿意提个灯去倒掉尿桶,想着明天早上不第一个起来就行。”
云子胜晃了晃王晨:“好了,王老师,别再自责了。”云子胜看了眼苏舟白:“还得你去说服他俩呢。”
“尸体能放多久?”
云子胜踌躇了一下:“一两天吧,我是还好,伯权肯定不同意尸体放很久。”
“我明天早上去说吧。”王晨擦干眼泪,“总要面对这种事情的,但不是现在。”
“我能理解你,王老师。”云子胜发自内心地说道。
“帮我告诉那帮小子,今天明天都不训练。”王晨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使劲掐揉了几下后道:“我得去躺一会。”
“你去吧,我去和年轻人们说。”云子胜轻轻拍了拍王晨的背。
王晨躺到自己的床铺上。他没有盖上被子,因为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衣物。他睁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
也许上辈子犯了什么错吧。
王晨不想训练,云家众人也不愿意打扰这些远道而来帮助他们的人伤心,于是吃过了早餐后云家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云子胜缓缓关上食堂的门,整个食堂似乎只剩下了柴火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