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走到苏舟白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苏舟白的背。
“舟白。”
“嗯。”苏舟白头也不抬,一动不动。
王晨叹了口气,坐到苏舟白对面:“应嘉,你也过来。坐这来。”
“有什么事吗王老师?”陈应嘉有气无力地走过来,坐到苏舟白旁边。
王晨看了看苏舟白和陈应嘉的黑眼圈:“都没休息好啊。早饭吃了吗?”
“我昨天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火化的事了。王老师,你现在是要和我们商量这事吧?”苏舟白抬起头。
王晨点点头:“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苏舟白的头又低了下去。陈应嘉道:“不能安葬寻远吗?”
王晨摇摇头:“现在外面这样,完全没有办法安葬。我们不可能顶着风雪,还要挖开冻土。你们同意火葬吗?”
苏舟白依旧沉默着。陈应嘉过了良久,道:“王老师,我们还想和寻远多呆一会。”
王晨点点头:“好。等到回了学院,我们把寻远的骨灰盒和小安的骨灰分别葬了,一起告别他们。”
苏舟白摇了摇头:“谢谢王老师,但我不想这样做。我想要把李寻远带回他的故乡。”
王晨愣了一下,道:“那当然是可以的。”
苏舟白抬起头,看着静静躺着的李寻远:“寻远以前一直和我和应嘉说,他的家乡景色是多么好,他的家乡生活是多惬意多舒适。他一直很想念自己的家乡,一直想带我们去玩。我要带他回去。”
“寻远家里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圣宇遗民的身份。”陈应嘉一脸哀伤,“这也是寻远为什么背井离乡来到书院的原因。可惜他壮志未酬。”
“现在认为自己是圣宇人的人越来越少了,没少一个都是我们的巨大损失。”王晨点了点头,“你们送他回家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和我说。”
“多谢王老师。”
王晨站起身,走到食堂另一头等着的云子胜和云伯权边上。云伯权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俩怎么说?今天能不能火葬?”
“等明天吧。”
“还要等一天啊?尸体一直放着可不好啊。咳,我没别的意思,王老师你也别瞪着我看。你说一具尸体放在我们吃饭生活的地方,总不会太好,对吧?”
王晨不想听云伯权说下去了:“我没什么可以和你说的。明天火葬。”
云子胜不满地看了云伯权一眼,道:“王老师,切莫怪罪伯权。伯权只是性急了一些。你们想什么时候火化就什么时候火化,在尸体开始腐烂之前便行。”
“行,我知道。”王晨抬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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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占卜了?”魏绝尘看了眼邢桁手里的书,好奇道。
“书店里的小说大多我都看过了,剩下的那几本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但你说,我这么冷的天大老远去问了路跑去书店,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再说,占卜也挺有意思。等我学会了,给大家占占。”
“就是有点难懂……”邢桁翻过一页,“而且真的看久了就有点头晕。出去转转?”
“你认真的?”魏绝尘看向窗外,“外面下雪呢。”
“我没说到外面去啊。走,去找枫琦他们。”邢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快吃午饭了。”
“枫琦他们现在在练剑吧?”
“无聊。”邢桁坐回椅子上,“你说王老师都不在,他们还天天练武,不累吗?”
“你也该看看你的教材了。”魏绝尘提醒道,“你从来就没翻过,你不会真的就想荒废半年吧?”
“没什么兴趣看……诶,那我们去找清韵镜月吧,她俩肯定闲着。”
“走吧。诶邢桁。”
“嗯?”
“我有点想去和枫琦他们练练剑,和他们一起动动。我已经胖了一圈了,不能再胖下去。”
“那走啊,我也不太想一直缩在房间里。”邢桁从衣架上拿下魏绝尘的外衣扔给他,“他们在院子里,还是多穿点比较好。你拿一下我的剑,我先去解个手。”
到院子里练剑实在是迫不得已。房间里空间狭窄碍手碍脚,难以达到训练效果,练了几次后发现很多剑法施展不开,还容易撞到家具,只能裹上厚厚的衣服到院子里来。但反过来厚重的衣物又限制了他们的运动,在冬天的辽城练剑可真是一件难事。
“当心!”林枫琦格住李晗祥劈来的剑,右手朝着邢桁和魏绝尘摆了摆:“别靠太近,我们这真刀真剑,别伤着你们。你们怎么有兴致下来了?”
“想下来动动。”邢桁抽出自己的剑:“枫琦,来比划比划?”
“没空呢。你和绝尘比啊,你和我们比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和绝尘都不怎么会剑,误伤了对方可就不好了。你就教教我俩呗?”
李晗祥道:“我有点累了,也有点饿。上午就这样吧,我去吃个饭休息了。”
“好。”林枫琦收剑,转向邢桁和魏绝尘:“那我就教你们吧。来,拔剑。”
“你要教我们剑招?”
“不然呢?”
邢桁摆了摆手:“你看我和绝尘这体格,显然不适合练武吧?我们就想学学比如啊,被伏击了,该怎么防身的剑术。”
“就防身的剑术。”魏绝尘道。
林枫琦摇了摇头:“我们自己剑术都练不好,怎么教你们这种。等王老师回来,让王老师教你们吧。”
“你们两个可以互相练练嘛。但也别用真剑,”李晗祥看着邢桁道,“你们一点基础都没有,用真剑可太危险了。”
邢桁叹了口气:“好吧。绝尘,我们吃饭去吧。”
“吃饭?一起啊!”赵宋良一边收剑回鞘,一边走过来。
“你说不练就不练了啊?”宇涵追过来,“我们得帮我哥练完一套枪法再吃饭吧?”
“我饿了,下午继续。”
“就下午继续吧。”宇晴拍了拍宇涵的肩:“枫琦,我们大家要不要去外面找个酒楼吃?客栈里就翻来覆去那几个菜,都吃腻了。”
“可以啊。”林枫琦把大衣披到身上:“去哪家。”
“成逸和明卅人呢?”赵宋良环视了一周,问道。
“不管他们两个,估计早吃饭去了。这俩人现在起的晚溜得早,动不动就往集市跑。没王老师在就是两条懒狗。”宇涵道。
“噢噢,那要我上楼去喊珏蒙姐她们吗?”
“我去。”邢桁忙道,“你休息休息,刚练完。”
“所以呢,去哪家?你们想想吧,我不太清楚有哪几家。”林枫琦走到屋檐下靠在墙上:“今天雪挺小的,也适合出去转转。”
“就去城主府边上那家?城主上次在那请我们吃的饭还不错。”
“那可能得问老伯要点钱。”林枫琦挠了挠头,“我看到过价目表,有点贵。”
“那就去要呗。”
“不用啊,王老师走之前不是把他身上的钱全给你了吗。”李晗祥提醒道。
“我都忘了。”林枫琦从墙上弹起来,:“我把那些钱装盒子里塞在床底下了。有三十多两呢。我现在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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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端着两碗面,坐到苏舟白和陈应嘉边上:“来吃吧。特意让伯权给你们弄的,吃点。”
陈应嘉默默地端过一碗面给苏舟白,自己再端过另一碗,埋头吃了起来。
“饿了?多吃点。”
王晨看着苏舟白和陈应嘉吃面,过了一会道:“逝者已逝,也不要过度哀伤了。如果让寻远看到你们两个这样,他也不会好受,对吧?”
“寻远肯定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地活下去,去替他做他没有做过的事。你们说,是不是?”
“是。”陈应嘉低声答到。
“王老师,是要火化了,对吧。”
“不能再等了,两天了。让寻远一直躺着,也是对他的不尊重。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从这种心情里走出来,是必要的。我也死过情同手足的朋友,我现在总是觉得我在替他和我自己活着。如果你们两个能好好地开心地活下去,我想寻远会很高兴的。”
苏舟白抬起憔悴的脸看着王晨,又低下头:“您说得对。但我……”苏舟白摇了摇头,“我试着吧。”
陈应嘉道:“王老师,那让我们再告别一次寻远吧。”
“柴堆已经在门外架好了。你们把寻远抬出去吧。如果……”
“我们来。”苏舟白站起身,“来,应嘉。”
苏舟白走到李寻远的尸体边上,凝视着李寻远苍白的脸庞。徘徊在心底的洪流又涌了起来,但眼泪已经哭干了,再也没法流出眼眶。
苏舟白把手放在李寻远的肩膀下,陈应嘉抬着李寻远的双腿,两人一步一步,慢慢地沉重地抬着李寻远向大门走去。分家的众人和王晨龙铭等人分列在大门两侧,看两人接近了,王晨把大门推开。
“这是给英雄的葬礼。”王晨道,“放到柴堆上吧。”
苏舟白和陈应嘉轻轻地把李寻远放到柴堆上,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口气。龙铭将两支点燃的火把递过来:“苏哥,应嘉哥。”
苏舟白和陈应嘉接过火把,回过身对着李寻远的尸体。寒风呼啸,火把的火焰剧烈地摇曳晃动。苏舟白从云苦寂手里接过李寻远的剑,放在李寻远胸前,王晨帮着陈应嘉用力掰着李寻远的双手,让它们交叉在剑上。
“永别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