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不开啊!”耳机里面传来比尔伯勒急促的声音。
千夜眼神涣散,梦呓般低喃:“我明明做了那样的事情,还被你收留了。如果我没存在过......
就好像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祥。
如果不是我,那位领养了你的父亲不会死;
你不会在轮椅上坐一辈子,然后死去;
母亲那样凄惨的命运会改善;
老师在不必负担我生活开支的情况下,会活得更久......”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是个不祥‘魔术师’......
其实八年前,我不该得到救助。
我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我的命运早就该终结。”
“不是——”
不是那样的。
千夜摘下了耳机,就再也听不到耳机里面的声音。
“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去侦探社吧,那里很好。不要在我身边出现了。这样会再死一次的......”
他将耳机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接下来就该找个地方把这条泛着黑气的命运给截断了......
他笑了一声,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命运有一种荒谬与滑稽的既视感。
人们常说,魔术师能够创造奇迹与不可能。
可是那都是蒙骗观众的把戏。
没有任何一个魔术师能够将魔术上升到魔法。
没有任何一个魔术师能够将那些蒙骗观众的把戏用在命运之上。
他是命运的囚徒。
回看以往的人生,每一次希望都会以千倍于希望的痛彻心扉终结。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希望。
因为他害怕面对那些希望之后的绝望。
在命运的手中,比起魔术师,他更像个小丑。
千夜在河边慢慢停下,不知为何居然觉得这条河流是如此有诱惑力。
难怪太宰会情不自禁地往河里跳。
对于一个向往着死亡的人来说,这条宽阔的河流简直眉清目秀。
只是可怜了国木田先生,天天去河里捞人。
说起来,曾经太宰脸上闪过的那种深深的绝望,是否也有某些类似的理由呢?
不过这些他就不得而知了。
河水漫过脚踝,膝盖,漫过腰际。
“啧,真是无趣——”不知何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来了一句,语气里尽是扫兴。
千夜的余光扫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正蹲在岸边捆船绳的细高桩子顶端,一脸晦气地托腮看他。
“果然,果然——”那人见千夜转头,立刻换了兴奋的语调,“杀死费奥多尔的决定是正确的!居然会有人因为情感的束缚选择自杀!”
他轻盈地跳下装置,落在河岸上,宣布道:“绝对的自由是没有情感束缚的!”
说完这一句,他又自己给自己变了个语调,声音变得轻而急促:“真是令人细思极恐啊——要是再让费奥多尔活下去,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不不不——这真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戏剧落幕方式——”
他咧嘴朝千夜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如果我是你,你猜我会怎么做?”
不等千夜回答,他摘下那顶纯白的礼帽开始旋转,自问自答道:“我会怎么做!哈——答案真是显而易见!我会回去杀了那个让我想要自杀的家伙——杀了束缚我的人,重获自由——满分——”
“哎呀——一不小心太激动了,把答案说出来了呢!”
哦,是他啊。
千夜只是瞥了一眼果戈里,回头继续他的入水行为。
“欸——居然没有一丁点恍然大悟或者震惊的表情吗!”果戈里用失望的语调说着,“你这样不捧场的观众,简直是对戏剧与魔术的亵渎——对此,我决定——”
*****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森鸥外轻笑一声,转过头看向来人。
依旧温和地微笑着,眸子里却多了几分凉意:“重要的情报是不会在电脑上存档的,诺伊曼。”
他从桌上轻轻拿起一份一个月前就摆在那儿的陈旧文件,优雅地取出其内几页泛黄纸张:“上次你来的时候,这份文件就已经摆在我的桌案上了。想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吗?”
“那是什么?”比尔伯勒强行压着怒火,发问道。
“一把钥匙,”森鸥外扫了一眼纸页,“开启千夜君真正异能力的钥匙。”
他缓缓起身,拿着文件走到比尔伯勒面前,口中娓娓道来:“也对,那个时候你太小了,以至于模糊了一件极其重要的疑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医生,才会拥有封印狂暴异能力的知识储备与能力呢?”
比尔伯勒瞳孔骤缩,喃喃开口:“那位有名的医生......难道......”
“是黑手党的人哦~”森鸥外赞许地点了下头,再次抛出一个问题,“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镭钵街来到医院的吗?”
“难道不是被路过的人救下了吗?父亲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再次一怔。
“你的那位父亲,是个太好说话的人。”森鸥外将手中的资料轻轻放回桌上,“最后一个问题,催眠只是将某段记忆藏起来,并非删除,而解开催眠只需要一把钥匙。”
他微笑地看向比尔伯勒。
“那把钥匙是什么,没有人比那位医生更清楚......”比尔伯勒死死盯着森鸥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这位森先生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并不是针对你们,只是我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需要考虑太多事情。我需要暗中寻找好苗子,给有潜力的钻石存档。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人的资料到现在都没有启封,甚至连我的干部们都不清楚一部分资料的存在......但是一旦历史的某个转折点到来,那些封存起来的资料就会成为我最好的棋子。”森鸥外弹开打火机的盖子,将千夜的资料置于火上。
跳跃的火舌贪婪吞噬着这个刚刚启封就即将被摧毁的秘密。
发黄的纸张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无踪。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再不开口,你就不会再有那么好的和我谈话的机会了。”
“你不怕我现在就攻击黑手党的资料库吗?”比尔伯勒的语气里充满凉意。
森鸥外却只是笑了笑:“那一个月的时间,我可没有闲着——诺伊曼先生。就算你攻击黑手党的数据库,也只能对黑手党造成一定量的伤害。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要面对的那位敌人最想要看到的情况究竟是什么......你一定相当清楚。”
比尔伯勒死死盯着森鸥外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消失在办公室中。
森鸥外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内,自言自语道:“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输在资料不足。”
他走到一侧下了一半的棋盘边上,挪动其中一颗棋子,吃掉了敌方的一枚小兵。
棋局开始了,敌方试探地动了一枚小卒,他的选择是毫不客气地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