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忽觉脚下一空。
浮力消失,重力立刻就起了作用。
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就切换到了岸边。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果戈里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呼吸产生的气流贴着千夜湿漉漉的脖颈划过,带来一阵微凉:“既然都是要死了,稍微压榨一下价值也不会有关系的啦——”
“价值?”千夜黯淡无光的眸子勉强聚焦,疲惫地开口,“你们不是已经抓走了太宰吗?难道你们认为我比他更有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哦~”果戈里从千夜身后旋到身前,笑着伸出食指晃了晃,“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不会以为踩碎了耳机就真得切断了和你家那个人工智能的关系了吧?”
他是指......“钓鱼”?如果千夜真被抓走了,谁会立刻做出反应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关于比尔伯勒的消息一直是严密封锁的,除了侦探社、中也以及森鸥外没有人知道他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消息。
“你猜?”果戈里压了压礼帽,微笑着眯起眼睛,“没有选项哦~”
千夜猛地将目光投向果戈里:“你跟踪我?那天你实际上没有离开!”
“——回,答,正,确!不过没有奖励~”说着他切出一副苦恼神色,“啊——潜入黑手党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呢——这几天你做了什么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哦~我一直——一直——在跟着你哦!”
“我还知道那个天天跑去你病房的小姑娘哦!那个叫阳子的小姑娘~哈哈哈哈——我全都知道哦~”
“啊呀呀,再给你提供个好消息!那个叫阳子的小姑娘其实一直跟着你们!她没有回黑手党。在看到哥哥死亡之后,那种眼神,哈!我喜欢这场戏剧!”
“总之——”果戈里再次熟练地切换面部表情,露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微笑,“如果不想让那些家伙有事,尽你所能地挣扎吧~这会让无聊的戏剧变得跌宕起伏些,不是吗?如果你死了,那编造消息就更加容易了哦!逃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看着千夜的神色从最初的毫无波澜,逐渐转变到敌视与惊恐,果戈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没错,没错,就应该这样才对嘛~
表演怎么能缺少了惊讶与惊恐的美妙神色呢?
他说着说着就毫无征兆地一甩白袍,千夜脚下瞬间多出了个传送通道。
但是千夜的反应速度极快,在脚下出现空缺的一瞬间就整个人向后一滚,避开了这一击。
“我不会让你得逞!”千夜血红的眸子再度开始闪烁,但是那光芒却断断续续——像是电量供应不足。
“之前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呢~”果戈里故技重施,这回传送截面出现在千夜手臂边。
千夜狼狈地一个侧滑险险避过。
有什么从眼眶与耳朵里缓缓流出,视线被蒙上一层淡淡的血雾。
这分明是异能力消耗过度的直观体现!
但是如今他根本没时间去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果戈里如同逗弄猎物般掐着千夜的躲避节奏,看着他无法使用攻击手段只得狼狈躲避的样子。
“你看,”果戈里语调上扬,讽刺意味十足,“情感的奴隶甚至连死亡与否都无法自己决定——真是不自由啊~”
失去异能力的千夜并非果戈里一合之敌。
这一刻的果戈里是位站在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而千夜则是只能被随意戏弄的魔术道具——被预判,被操纵,被逼入绝境,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千夜一直躲避着从各种刁钻角度出现的平面,直到触碰到墙角——他无路可退,眼睁睁看着一个平面在小臂上形成。
果戈里抓着千夜的手腕,从袍中缓缓拉出那半条手臂。
“抓到你了~”
*****
黑手党总部,训练中心。
魏尔伦面无表情地单手拿着本书翻阅。
他已经习惯了见不到天光的感受。
再说了,见到和没见到又有什么区别?
“魏尔伦大人,首领要见您。”
蓝色眸子从书本上移开,冷冷瞥了来人一眼:“见我?”
那位前来通知的黑手党成员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是,是的大人。”
魏尔伦轻轻合上书本,随意理了下身上的衣物:“带路。”
森鸥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着双手。
门被人轻轻推开,传来一声满怀恭敬与畏惧的“魏尔伦大人,请进。”
森鸥外微笑转身,果然看到那位曾经的“北欧神明”缓缓走进。
魏尔伦淡漠的眸子只是随意扫过窗外景色就收了回来。
这些年过去,他依旧保持着年轻的容貌,他习惯性地略昂着头,即使在面对森鸥外的时候也没有一丁点畏惧的情绪。
仿佛黑手党首领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
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开口,只是看着森鸥外,等待他开口说事情。
森鸥外倒是不怎么介意。
他从窗前转回身,微笑开口:“许久不见,在黑手党过得如何?”
魏尔伦对这些客套的话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在问话的人是森鸥外的份上,随口回了一句:“还好。”
“看来你对那些日常的寒暄不太感兴趣啊,魏尔伦。”森鸥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森鸥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状若随意地开口:“最近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和你有关。”
魏尔伦没什么反应。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任何消息。
然而森鸥外的下一句话无异于一颗深水炸弹,在魏尔伦的心中剧烈地爆炸。
“兰堂君,或者说是兰波,复活了。”
“你说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那如神明般对世界的疏离感在听到消息的一刻瞬间破碎。
森鸥外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浅淡的笑意:“你没有听错。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魏尔伦的神色很快恢复往常的平静,嘲讽地勾了下嘴角:“复活?”
“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你应该会报以怀疑的态度。这再正常不过。”森鸥外端起茶杯浅抿一口,“但是消息是亲自与兰堂君交战的中也传达给我的。”
“交战期间,兰堂君相当清醒,没有被操控的迹象。”
魏尔伦沉默半晌,冷笑一声:“你想要我做什么?现在的我可大不如前了。”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关心下属,一接到这样的消息就立刻来通知你吗?”森鸥外一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神色。
魏尔伦不答,但是看他的神色,分明是在表示“我信你个鬼”。
“我知道了。”魏尔伦最终冷冷回答了这么一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恕我告退。”
森鸥外叹了口气:“那你先下去吧。”
大门将魏尔伦的身影关在视线之外。
森鸥外眯起眼睛,喃喃自语:“看来......这件事情另有蹊跷啊......”
“兰堂......既然他能回来,那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