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当是位智谋之士吧。杨先生,高将军他……”
“吾观陈长猷进止有据、处变不惊,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位才俊之士,只可惜未逢明主啊!”杨遵及时拦住了莫小丰,凝望着邺北宫叹息道。
莫小丰急切地想要印证自己方才的推测,遂顺着杨遵的话茬问道:“先生何出此言哪?莫非您认为高将军是不愿咱们入营查案,才有意指使陈长猷出面敷衍咱们的吗?”
杨遵沉默一时,方缓缓说道:“他若真的敢做敢当,又何须如此呢?”
莫小丰眼前一亮,惊喜地追问道:“难道果然是高将军主使人……”
杨遵连忙摆手阻止了他,异常郑重地提醒道:“高氏一门于吾朝有匡弼大功,深受丞相倚重,还望太原公三思慎言!”
看到杨遵如此反应,莫小丰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猜测不虚。他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探究真相的强烈欲望,遂扬鞭示意杨遵与他一同加紧催动战马,待与陈山提等随从拉开了一段距离,方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既然对高将军已产生了疑心,方才为何又不肯随陈长猷入营查案呢?”
杨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太原公不是想知道大将军派斛律晃去请司马令是为了何事吗?据下官推料,大约应与高将军有关。”
莫小丰一怔之际,只见杨遵用马鞭指向前方,高声说道:“将到戚里了,就让下官陪同太原公查看查看案发现场吧。”
莫小丰后来才知道,戚里是邺都城内唯一的贵族聚居区,毗邻宫城(邺北宫)东侧,与宫城西侧的皇家禁苑铜爵园形成宫城的两翼,共同拱卫着居中的宫城。三年前东朝的都城自洛阳迁至邺城之初,朝中勋戚显贵无不把在戚里拥有一座宅院当做其身份地位的象征。
戚里高大的坊墙内,不仅整齐坐落着数十座王公贵族的高宅大院,街巷泾渭分明,而且设有市、酒肆、寺院等生活、娱乐、宗教场所,关起坊门,就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
不过,对于莫小丰来说,他初次见到的戚里却完全是另一副景象:当他随着杨遵策马穿过有军士严密把守的坊门,进入戚里时,竟然发现偌大的一座里坊内死气沉沉的,除了沿街值守的军士外,再也嗅不到一丝人气儿。
”原先这里的人们大都随着圣人迁居南城了,大将军日前已上奏朝廷,拟将御史台安置在此处,连同东面的大理寺,日后戚里再不会是王公朝臣安居享乐的所在了。“杨遵见莫小丰不住地四下张望,在旁主动解说道。
“咦,那所宅院门前怎么还亮着灯火?”莫小丰手指前方十字街口的一处宅院,问道。
“太原公夜晚不曾来过戚里吧,怎么认不得了?那就是司马令的府邸了。”杨遵略感诧异地答道。
对于这位司马令,莫小丰心中充满了好奇,四下张望问道:“这里好像已无人居住,司马令为何不随众人迁往南城居住呢?”
“......”这听似寻常的一问,竟然问得杨遵一怔,随即呵呵笑道,“改日您若见了司马令,不妨当面问问他吧。”
二人说话间已走近了十字街口。在此值守的一名校尉十分殷勤地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属下郑源参见大都督、杨司马。”
“怎么不见任都督?”杨遵瞟了一眼司马府门外持戟而立的两名军士,冷着面孔问校尉道。
“啊,任都督正带人在附近巡街,司马若要见他,属下这就去传唤。”
“巡街?嘿嘿,这会儿任胃大约是跑到柳十三娘那儿讨酒喝了吧?待会儿太原公与某自去‘笑春风”寻他便是。“杨遵哂笑一声,冲司马府努了努嘴,继续道道,“这半日里可有什么动静?”
郑源回头看了看司马府门前两名持戟的军士,凑近杨遵身旁,悄悄禀道:“也是稀罕得很,除了酉初时分司马公子出门来送过高季式将军一趟之外,这府里竟是啥响动也没有,就好像戚里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司马公子出门送客时,就没有问问你们为何来此禁街吗?”莫小丰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郑源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摇着头答道。
”莫非他们事先已知道今天会有命案发生?“莫小丰轻声嘟囔道。
”你退下吧,小心当差,有事即报。”杨遵挥手屏退郑源,并不带引莫小丰继续走近司马府,而是在十字街口勒转马头,朝南走去。
莫小丰目力不错,隔着二三里地便望见在街巷的尽头,影影绰绰还亮着一处灯光。
“孙迁酒醉离开司马府时,应是要到‘笑春风’那里去找他的随从,不意半道上出了岔子,才误闯宝林尼寺的。”杨遵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亮灯的所在,向莫小丰解说道。
“‘笑春风’?这个名字倒挺别致。“莫小丰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感到纳闷儿:孙迁既是司马府的坐上客,为何离开时既无人相送,还要亲自去‘笑春风’找自己的随从呢?
“‘笑春风’的东主是当朝皇叔咸阳王,据说起这个店招是取‘春风得意须尽欢’之意。咸阳王原本或许打算着能为居住在戚里的王公大臣们提供一个饮酒欢会的场所,不料如今却成了各座府邸中僚佐、仆从歇脚聚会、串通消息的所在。朝廷如能采纳大将军所奏,将法司衙署集中安置在戚里一带,只怕到时‘笑春风’更是要坐无虚席、日进斗金喽。”
莫小丰听着杨遵的介绍,回想起穿越前街道辖区内法院附近生意爆棚的“俏江南”,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杨遵这是要带着他到“笑春风”去找负责禁街的任胃问话,没想到才走到下一个街口处,杨遵就勒马向东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忽然转过头来,正色提示他道:“太原公请留意,孙迁离开司马府后,就是在这段路程当中脱去了衣衫,祼身闯入宝林尼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