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歆琼，你们研究生现在也该要求进组实习了吧？一个个跑剧组投简历多辛苦，签了恒悟，这些都有经纪人帮忙，咱们只用美美地演戏就行！况且，这部电视剧我们又可以一起演，这么多年，歆琼，我真很怀念我们以前一起的时光......”
    “楚悦，我的实习已经快结束了。”
    宋歆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楚悦滔滔不绝般的劝说，她的声音很平静，“我选择了话剧实习，我的新剧下个月在和艺开演，你有时间吗？我给你寄两张票，来捧个场？”
    “和艺”两个字一出，楚悦的笑容立刻僵在嘴边，她甚至恍惚了一瞬，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宋歆琼很少在戏曲班群里和大家聊天，戏班同学们都不清楚她的近况，关于宋歆琼，网上能搜索到的也只有她饰演的几个出圈配角，以及楚悦自己刷剧时发现的某些一晃而过的龙套角色，楚悦没想到，宋歆琼演了那么多配角的同时，还有时间演话剧，甚至不声不响地进了和艺实习。
    那可是和艺。
    和艺大剧院，在b市，乃至全国赫赫有名，是所有表演系学生向往的话剧殿堂，即便不演话剧，也没有任何表演系学生会质疑和艺在圈内的分量。
    她所在的h市电影学院，在圈内也能排在前五，前年，三个毕业班有不少同学报名了和艺的面试，最后整个系只录取了一个人。
    和艺在演艺圈的分量应该能和戏曲界的桃李杯相当，但她们是戏曲演员跨界，仅仅转行四五年，宋歆琼怎么能又取得这般成就？
    原来，即便是现在，她还是比不过宋歆琼！
    “你的新剧？歆琼，你演什么角色呀？方便给我寄票吗？我听说和艺的票很难抢，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楚悦挂着脸上的笑容略带苦涩，她还是忍不住再试探一下，也许，宋歆琼只是在和艺打杂？打脸充胖子般在她面前逞强？
    “没问题的，我是女主角。”
    宋歆琼不想和楚悦绕弯子了，她的眼底带着些许疲惫，眼神复杂地扫了眼强颜欢笑的楚悦。
    “楚悦，戏班对我们有恩。”
    宋歆琼突然开口，狐狸般的双眼直视着楚悦，仿佛能看穿楚悦心底的所有心思，“娱乐圈不好混，但就像你所说，我们要有底线，戏曲接班人这个名头不该在我们身上出现。”
    宋歆琼本不想多言，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从某种程度而言，秋高霏说得没错，她也不过是戏班的逃兵，她的警告似乎有冠冕堂皇之感，但她终究没忍住。
    想那么多干什么，倒不如和以前一样随心便可。
    “歆琼，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高霏昨天情绪激动，她说得你不要多想，我们......当然有底线呀！”
    楚悦的笑容比刚才更僵了，她望向四周，准备起身离去。
    她差点忘了，宋歆琼和秋高霏从小性格就带着几分相似，同样的直白豪爽才能黏在一起玩那么多年，她们说话向来没多少弯弯绕绕，让她此刻想装糊涂混过这个话题都不容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理解你想打造人设，可凡事有个限度，宣传戏班还是宣传你自己，你心底清楚。”
    宋歆琼没给楚悦再辩解的机会，她平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今天殷老师做见证，如果你还想继续，我可以陪你玩玩，刚刚忘了说，最近风乾和嘉阳都对我挺有兴趣，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固执起来别怪我没提醒。”
    楚悦脸色泛白，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风乾和嘉阳可同为圈内四大经纪公司之一，她签恒悟娱乐之前，千方百计主动磕了好久，都没有拿下半张合约，宋歆琼真的能这么优秀吗？怎么还是那般厉害？
    不愧是以前戏班最看好的新星......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她从未想过，曾经戏班中最骄傲的宋歆琼竟然也学会了用言语威胁震慑人，宋歆琼真真假假的淡淡言语，楚悦拿不准风乾和嘉阳两大经纪公司是否真的为宋歆琼侧目，但她相信宋歆琼能说到做到。
    如果宋歆琼真较真起来，固执得像个臭石头般乱撞她这件瓷器，宋歆琼的确可能有可能狙击她的一切项目，凭借宋歆琼美艳精致的容貌和看似不差的演技，就算恒悟力保，楚悦也不敢赌。
    那些年戏班里，宋歆琼是公认的第一，即便大家早已分道扬镳，宋歆琼的阴影仍然深深笼罩着楚悦所有的记忆，她记得宋歆琼三个月练半分钟戏的坚持，也忘不了宋歆琼闪闪发光的意气风发。
    虽然，往事如风，一吹就散，她们也早不是记忆中十几岁的单纯少女......
    “歆琼，你变了好多，看来你混得比我想象得好！挺好的！不管你信不信，戏班是大家的戏班，我对戏曲也是有情怀的，我是真想帮戏班宣传戏曲！”
    楚悦苦笑一声转身离开，宋歆琼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又看向不远处殷明筝的黑白照片，缓缓闭上眼。
    她听懂了楚悦的感慨，也察觉了自己这些年的某些变化，可人不可能一成不变，即便是人体的细胞也不可能七年不变，从细胞的迭代到她们的成长，总是要经历变化的。
    她只要能坚守最重要的那部分，她就还是宋歆琼，不是吗？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周五，宋歆琼起得很早，准确说，她只是眯了两个多小时，她的父母梅夜和宋涛也赶来了戏班，清晨未晓，戏班众人一起将殷明筝送上了戏班后的山上，做完了最后的道别。
    “歆琼，你等会儿再睡，吃个早饭，我都准备好了，两分钟，听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这样不行，人活着总得向前看......”
    刚回到家，梅夜便拉住了准备回卧室的宋歆琼，急急忙忙走进厨房，准备将昨晚备好的煎饼面糊下锅，宋涛也紧随其后，热起了牛奶。
    “爸妈，不用了，我不饿，我就是好困，让我先睡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惊知殷明筝离世的这两天，宋歆琼满打满算也没眯够八小时，如今送完老师，疲倦终于占据了整个身躯，宋歆琼下午四点还得赶飞机回b市，她现在眼皮打架，只想上床睡一觉。
    “好了好了，你就随便吃两口再睡，你昨晚吃饭没？”
    “我昨晚不饿。”
    “昨天中午是不是也只吃了个苹果？”
    “......我马上有试戏，最近在减肥。”
    “你都这么瘦了，还减什么？你一个人在b市，要好好照顾自己，爸爸妈妈其他都不在乎，你的健康最重要，你看明筝......”
    母亲梅夜说着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她和殷明筝多年好友，殷明筝的离去太突然了，不光是宋歆琼，她也完全不能接受。
    宋歆琼轻叹一口气，对上父母关心的双眼，终究还是乖乖坐下，撑着脑袋吃了点东西，虽然，她真的没觉得饿。
    疲惫可以靠睡一觉缓解，但悲伤似乎没那么容易缓过来。
    宋歆琼只睡了不到三小时就自然醒了，躺在床上脑袋还有些昏沉，可闭上眼总是那些旧日回忆，她拿起手机，试图让自己更振作一点。
    她不能让自己继续陷入自责难过中了，生活总得继续，回到b市后，她还有太多事要处理。
    已经周五，《侠客行》下周一的试镜在即，她必须让自己尽快回到状态，她要成为老师的骄傲，而不是碌碌无为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