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池娇,陶月微沉稳的多。
她早就料到会有人盯上牛仔裤这块大蛋糕,只是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迅速果断,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冷静问道:“姐,姐夫有没有跟你说跟华兴厂签订单的单位是哪里?”
“瞧我都气糊涂了。”池娇掏出一个信封:“微微,这是老丁写给你的信,你想知道的都写在里面。”
陶月微当即取出信纸阅读起来,越看她的眼睛越亮。
丁关的信里不光写了她想知道的信息,后面几页信纸详细解说了牛仔布料的生产制造工艺。
相当于她只要拿着这份资料,随便找一家棉纺织厂就能获得和华兴厂同样质量的牛仔布料。
她实在没想到丁关会做到这一步:“姐,姐夫这么做会不会涉及到违规操作?”
池娇摆摆手:“牛仔布料的生产工艺本就是老丁带着厂里的老师傅们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你就放心用吧。”
陶月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现在就连市场经济都还没有形成,根本不存在泄露重要商业机密这一说。
这么想着,她收下这份牛仔布料生产工艺要点便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了。
“姐,这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等我这边找到新的纺织厂,我一定亲自上门感谢姐夫。”
“瞧你,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池娇拍拍她的手:“说到底老丁只是个副厂长,有些事情还是身不由己,他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陶月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目前时机还不够成熟,便没有讲出来。
午饭过后,池娇告辞离开,陶月微给齐春桃拿了10条牛仔裤,转身来到宜阳胡同。
“华兴厂怎么能这么做?”卓向阳气愤地拍了下桌子:“这姓朱的到底拿了对方多少好处费?”
陶月微淡淡开口:“不用生气,对方愿意以2.3元每米的价格定制牛仔布料,华兴厂选择高利润也很正常。”
黎南珍直接点明:“目前库存的牛仔裤顶多坚持到这个月中旬,咱们得抓紧时间解决牛仔布料的生产问题。”
她点了点头:“现在咱们有肥皂厂这层马甲,拿着牛仔布料的生产工艺,找家棉纺织厂合作应该不是难事。
除了解决牛仔布料的生产问题,我觉得我们还应该了解一下竞争对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卓向阳重重点头:“没错,给华兴厂下订单的竟然他们是津市的橡胶厂,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这个橡胶厂应该跟咱们的肥皂厂一样,都只是外在马甲,咱们得找人调查一下,橡胶厂背后的人是谁。”
黎南珍皱着眉头猜测道:“陶陶,你说会不会是袁宁?他是目前跟咱们接触最深的人。”
“不能吧?”卓向阳顿时急了:“如果是这样,那他订的条牛仔裤会不会砸在咱们手里?”
“别慌,咱们预留了足够的尾款,就算袁宁那边毁单,咱们也承担得起,大不了就把这批货留下慢慢卖。”
话是这么说,但袁宁那边的态度也很重要,陶月微沉吟片刻。
“这样,南珍,你一会儿去给袁宁打个电话,约他下午过来当面聊聊。”
黎南珍点头答应:“打完电话我回趟大院,我大伯母娘家大哥现在在津市市委工作,我看能不能从他那里了解到橡胶厂的情况。”
陶月微知道她这位大伯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橡胶厂这边我已经拜托池娇姐和丁姐夫帮忙打听,你就别去找你大伯母了,上周末你们两个刚发生点口角,这时候找上门她可能会为难你。”
黎南珍坚持自己的想法:“多个消息渠道总是好的,再说了,爷爷已经答应会在咱们有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会忤逆爷爷的意思。”
陶月微想了想,现在这个关头确实需要尽快了解竞争对手的消息。
于是她点点头同意道:“行,那就这么定。”
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一会儿你给李副厂长打个电话,跟他打听一下京都这几家棉纺织厂的情况,顺便再问问最近有没有人去厂里打听牛仔布料的事。”
以前华兴棉纺织厂跟霓霞服装厂没有业务往来,是牛仔布料将两家工厂联系在一起。
陶月微推测华兴厂可以生产牛仔布料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从霓霞服装厂流露出去的。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黎南珍保证道。
她仔细回顾一遍:“我们现在能做的大致就是这些,其他的等下午见了袁宁之后再说。”
聊完正事差不多也到了上课时间。
整个下午陶月微都在一心二用,一边听课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下课铃响,她清晰列举出本次牛仔布料危机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出现各种意外状况的解决措施。
拒绝了齐春桃和柳霜雪约她到大礼堂看电影的邀请,陶月微收拾好东西直奔回家。
院里袁宁正在陪十七玩扔球游戏,画面分外和谐。
瞧见她回来,一人一狗暂停玩乐一起看了过来。
十七摇着尾巴在她身边转悠,袁宁则好奇问道:“陶同志突然找我,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确实是好消息。”陶月微揉了把狗头:“这条牛仔裤下周四左右就能交货,你可以提前把尾款准备好。”
说完她眼神看了过来,仔细观察袁宁的一举一动。
如果披着津市橡胶厂马甲,截胡华兴厂牛仔布料的人就是袁宁,那他肯定会想办法拖延收货,减少自己的损失。
就算他心机足够深沉,想要掩饰自己的小动作,那也不可能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下周四?”袁宁微微一愣随即狂喜:“竟然比原本约定的时间缩短了半个月?太好了!”
他立即拍拍胸脯保证:“尾款的事你放心,只要货没问题,我保证当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陶月微仔细观察着他的各种微表情和小动作,非常自然流畅,丝毫没有“演”的痕迹。
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最好了。”
袁宁却从她轻松的语气中察觉出一丝异样:“陶同志,你今天专门叫我过来,就只是说一下交货日期提前?”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袁同志可是我们最大的客户,这批货尾款价值十多万元,当然得认真对待。”
这番话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袁宁却莫名觉得这不是实情。
他刚想再追问试探两句,池缙回来了。
于是他起身告辞:“陶同志,我会准备好尾款,牛仔裤到货后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没问题。”陶月微笑着将人送到院门口。
院里,池缙随口问道:“你们不是约定好月底交货吗?他过来做什么?催出货进度?”
陶月微摇头:“不是,是我叫他来的。”
她呼出一口浊气:“中午二姐过来了,华兴厂接了别人的牛仔订单,并签订了半年内不能给第三方供货的合约。
袁宁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我找他过来确定一下他是否知情,现在看来他应该跟这件事无关。”
池缙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陶月微很无奈:“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非常有限,只知道横插一杠子的单位是津市橡胶厂,其他的还得等消息。”
“华兴厂的规模不大,牛仔布料也没有在津市销售,背后这人肯定来自京都。”池缙语气肯定。
她点头赞同道:“没错,我们三个第一次摆摊是3月12日,截止到今天满打满算也就20天。
对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摸清我们的货物来源,并果断出手切断牛仔布料供应,很不简单。”
池缙正要开口,卓向阳小跑到院子门口:“陶小陶,快跟我走一趟,珍珍把人打了!”
“什么?!”陶月微腾一下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缙见状跟钱婶叮嘱一声,快步跟在两人身后。
卓向阳心急火燎的:“珍珍揍了一个空军大院的小子,现在空军那帮人跟咱大院的对上了,弄不好要惊动家里。”
京都海、陆、空三个军区大院连在一起都是邻居。
海军和空军的条件稍微好一些,跟陆军子弟相比总有些莫名的优越感。
可架不住陆军大院规模最大、人数最多,平时三方人马都是各玩各的,也算是相安无事。
一旦起了冲突,各家子弟基本就是无脑护短保护自家人。
年轻人血气方刚,又都是军属,多多少少都有些身手,很容易将事情闹大,变得不可收拾。
陶月微眉头拧成个疙瘩:“南珍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对方一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虽然黎南珍被大院小伙伴们称为黎哥,并她不是那种火爆爱闯祸的性子。
尤其今天三个牛仔生意出现问题,她回大院那边有正事要做,更不可能冲动行事。
卓向阳咬牙切齿道:“肯定是空军那帮孙子先招惹的珍珍!”
柳树胡同口,唐博坐在驾驶位冲他们招手:“赶紧的,小跑两步!”
他们三个刚上车将车门拉上,唐博便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陶月微趴在副驾驶靠背上:“虎子,快跟我们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南珍没受伤吧?”
“放心吧,黎哥好着呢,尚孟那小子就是个草包,他属于是单方面挨揍。”
唐博讲述道:“我刚下班到大院门口,就被王辰几个叫着一起去给黎哥撑场子。
我们到的时候,尚辉仗着他们人多想压着黎哥给他弟道歉,黎哥不愿意,两边人吵吵几句就来了火气。
我一看情况不太妙就赶紧借车过来喊你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打起来。”
说着唐博下意识踩下油门再次提速,一路风驰电掣。
20分钟后唐博将车在小公园门口停稳,几人快步朝里面的广场奔去。
好在他们担心的群架事件并未发生,被喊来为自家人撑场面的亲朋好友也都被劝回家。
此时黎南珍身边只剩下王辰和何卉陪着,另一边石凳上同样也是三人。
卓向阳快步走上前:“媳妇,你没事吧?”
“我好着呢。”黎南珍嘴巴朝左边努了努:“要有事也是他有事。”
陶月微看过去,下一秒她用力抿唇压抑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很明显,那个胖头肿脸一脸青紫的男生,就是这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尚孟。
瞧见他们几人过来,对面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走过来跟池缙搭话:“怎么这点小事连你都惊动了?”
“小黎是我媳妇的好友。”池缙淡淡解释一句,然后眼神在尚家兄弟身上扫过:“倒是你,怎么有功夫来给人撑腰?”
“凑巧碰上罢了,这帮小子手上没个轻重,眼前这关头谁都不想惹出事端,你说是吧?”
池缙微微颔首,转身跟陶月微介绍道:“媳妇,这位是寇俊捷,空军最优秀的青年飞行员。”
陶月微心下了然,这位的名字她早有耳闻。
池缙是陆军大院青年一辈中最拔尖的几个人之一。
可这位确是空军大院青年一辈中的领头羊,无人能望其项背。
她礼貌跟人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陶月微,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果然气度不凡。”
寇俊捷爽朗一笑:“弟妹这么会说话,可比池缙这个闷葫芦强多了。”
她莞尔一笑:“寇哥果然跟大家说的一样亲切好相处,有你在,今天的事一定能妥善解决。”
“呵呵,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毕竟是那姑娘打了我们的人,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那是当然,不过我朋友可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咱们还是先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好。”
寇俊捷点点头:“行,那我今天就来当一回判官,尚孟、小黎同志,你们俩谁先说?”
尚孟迫不及待了:“寇哥,今天这事真不怪我,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
谁知道这男人婆一听就急眼了动手打我,我看她是个女的我都没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