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小姐，我这嘴皮子打小就长这样，改是改不掉了，您发发慈悲，给我封上得了——就用你肉嘟嘟的小嘴儿封。”
    “啪”我又挨了清脆的一嘴巴。
    我一想，得，这回是清醒状态下挨打的，脸是要不得了，还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打也打不过，认栽吧！今天挨着我有血光之灾，躲是躲不过了，破相免灾吧！
    我抚着遭受双重打击肿起老高的左脸，呲牙咧嘴哼哼唧唧，“你说你一个母老虎，将来谁敢要你！就你那老虎爪子，铁金刚也得被你掏个窟窿出来，哼，哎哟……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哥，你怎么就不学好不敬老呢，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哎哟，我的妈呀，疼……”
    她站在那斜着眼睛瞪我，慢慢的，憋不住噗哧一笑，“谁让你不学好不爱幼来着，看看你，像个做大哥的样子么！哈哈，你好有出息啊，这么点儿疼都受不了，还喊妈妈呢！”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飞快地跑去翻箱倒柜，给我找消肿止痛药膏。
    我心想，就你这母夜叉，谁能受得了，别说叫妈，再动手我得叫姥姥。
    不一会儿，她捣鼓出来一堆瓶瓶罐罐，摊出来涂在我脸上，一层一层地涂，涂油漆那样认真地涂。别说，这小母老虎不发威的时候，耐心细致活儿做得倒还像那么回事儿，有一码是一码。
    她苗条的身段儿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得我直迷糊，伸手就想往上边按。偷眼见小母老虎的眼角精光一闪，我骤然一惊，伸出得手立刻缩了回来。
    静下心来想想，我他妈也真叫个畜生，如果不管不顾的把她给上了，估计在我面前她也得上下酥软，一身武功照样全废。可如果真那样做了，我还算是个人么，做完了，我还有脸拍拍屁股提上裤子走在人间道上么，我对得起小妹么……无论如何，这种摧残祖国花朵的缺德事打死我也不能干。咳，还是回头继续勾搭我的燕瘦环肥吧。
    待她在我脸上涂抹完毕，我调整焦距再看，她此时穿着居家睡衣不施粉黛的样子，竟带着别样的风情，整个人婀娜欲滴，脸颊红得更显娇艳，婉娈生姿，忸怩作态，简直一副小寡妇再嫁的动情模样，看得我直咋舌，心想女人之为一物，搞不懂啊！
    这时候，成万基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一见女儿，登时百花上脸，乐得没边儿，那形象简直可以用奴颜媚骨来形容。他女儿长女儿短的嘴巴比蜜还甜，一个劲儿地捋小母老虎的须子，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成想，小母老虎根本不买他老爹的账，“爸，你跟我过来一下！”说完阴着脸就往外走。
    成万基蒙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办法，女儿之命是大，乖乖地跟着屁股走吧！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狐疑地连瞄我好几眼。
    看着成万基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小母老虎进了书房，我心想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儿都有，世上的事也真叫一物降一物，别看她老爹在外面作威作福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说一不二，可一见了宝贝闺女就像猫见老虎，李鬼见李逵。
    单从这点上看，我倒真有点儿信服小母老虎的话了，看来她老爹对她已故老娘的感情的确不浅，否则不可能这么迁就她。
    没过多大一会儿，父女俩就回来了。成万基神情抑郁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直发毛。此事过后不久，他便开始整风运动，对夜总会来了个彻底大清洗，从此洗心革面，迷途知返。我后来想，他的浪子回头金盆洗手会不会就是因为念念的关系呢，那我是不是也有推波助澜的尺寸之功呢？
    一切谜底揭开——
    念念去澳洲临上飞机前的一刻，回头扑到我身上，使出空手道高手的劲力死死地箍住我，扼得我眼仁泛白舌头伸长，差点儿咽气在当场。她在我耳边唧唧的咬道：“我一定要让你相信，爸爸是很爱很爱妈妈的！”
    自那以后，成万基再也没勾搭我去过他的夜总会——尽管那里现在已经成了北京城的一道亮丽风景。他偶尔给我打个电话，客套两句，顺带着聊聊在澳洲的念念，他说女儿长大了，不用他操心了，他感念妻子亡灵的庇佑；他说他也很感谢我，是我让念念一下子变懂事了……
    ……
    “想起来了么，是思念的念，不是黏人的黏！”
    我从回忆中拔出思绪。此刻，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一如往昔。
    “哦，原来是黏黏啊！”
    “讨厌啊……萧哥，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来的，所以一直揣着我爸爸的电话。告诉你，我又放暑假了！”念念在电话那头欢快地叽叽喳喳。
    天呐，这侠女又要把我当活靶子了！对付小混混我还算有一手，对待侠女，我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和不恭。
    “我知道，您胡汉三又回来了！唉，北京城怕是又不太平了，那些小猫小狗小畜生什么的，快快逃命去吧……”
    “呵呵，你就会贫嘴！萧哥，我跟你说，我爸爸明天派车去接你，等你办好签证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机票都给你定好了！”
    我有点儿晕头转向，“你，也跟你爸爸去日本？呃，我看我还是……”我顿时犹豫了。
    念念打断我，“好啦好啦！瞧你那傻样儿，就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哼，告诉你听好了：我有男朋友了，他人比你高长得比你帅，空手道四段还比你抗揍——满意了吧，放心了吧？”她娇声说道。
    我心头发虚，既有被她戳穿的尴尬，又有不托底的慌乱，“黏黏，不是那样……其实我也很想跟你聊聊，只不过最近事儿太多，真的……”
    我还没说完，又给她截住了话头。
    “你不想要你女朋友啦？不想追她啦？曹慕德把什么都告诉我们了！跟你说，这件事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哼，看你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就不像个男人！”她话锋一转，开始语含尖刻地给我来个游行大批斗。
    小丫头片子也开始学起事儿妈管起我的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对她的厉声厉色我却又说不出的受用，总想变着法儿去满足她，哄她开心……我想，我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
    其实，那感觉，就像从前和小妹在一起——小妹对我，不也常是这番心中爱极假作嗔的模样么。
    不过，小妹可比她温柔多了……
    这可是只母大虫啊！
    “喂喂喂，想什么呢？就这么定下了啊，明天去接你，现在嘛乖乖去睡觉吧！嗯——我也困了啊。”
    耳中听着她的话，脑中浮现出叶帆那哀伤的小猪脸蛋儿和凄婉的小猪嘶叫，一颗心顿时软倒。
    那一夜我根本没睡，反反复复思量着小妹、叶帆，还有那个曾拯救过我却突然不告而别的田田……我也不能不想眼前这个真实又活泼的念念。在我内心的天平上，更重的究竟是哪一端呢？答案……我看不言自喻吧，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其实真要我说，恐怕我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我也在想，他们对我，都是怎样一种感觉呢？小妹对我是一种从小到大的依赖；叶帆对我应该算是一种执念吧；田田呢？她有一种包容淘气孩子般纯粹的母性温暖……
    至于这个念念，呵呵，我想她这样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又被父亲无原则溺爱同时又缺乏母爱的富家大小姐，应该是将我这样一个身世普通却不缺父母关爱而且有着一个完整家庭的小混混当成了她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了吧——那种从来没体会过的人生轨迹，那种出格的痞气，那种父母都健在的放纵不羁……也许这些都是她想得却得不到的期待吧？可是，她不成熟的情感并不能准确判断那种感觉究竟是喜欢，还是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