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鸣也在第一席吃饭,陪杜老师聊天,倒酒,夹菜,聊着自己家里的情况,说着王灿叔小时候对他的帮衬。
杜老师主动起身对着王灿叔敬酒一杯,由衷地感谢他,知道如果没有他景玉鸣是出不了头,越是小越是需要人,所以遇到王灿也是景玉鸣的福气。
“谢谢灿哥,没你的照顾,也就没有景玉鸣小时候的出头,更没有今天的成绩,这杯酒作为他老师我单独敬你。”
王灿被杜老师突然的一下举动弄的不知所措,赶忙站起来一起喝酒,第一次和知识分子吃饭,没想到对他这么客气,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别这样,杜老师,我就一个粗人,他是孩子嘛,同村人哪有不照顾的道理,是三毛他自己争气,听我的他都跟着开叉车了,哈哈。”
正在吃着饭,景建国过来拉着景玉鸣开始敬酒环节,景玉鸣抓紧吃了两口菜,拿着一瓶白酒和酒盅就开始28桌的敬酒。
第一席,每个都不用推辞,景玉鸣一一作揖,给他们盛酒,一人一杯下肚。因为坐着的是,杜老师,王灿,景玉鸣两个舅舅,舅妈。是他在小学和镇中最无助帮助过他的人,这个座位也是景玉鸣和景建国争吵过才确定。
其余的席位,景玉鸣都是跟着陪笑,升酒他都不做,因为没有必要,每桌陪酒一杯就差不多,不过多和他们掰扯。很多桌子的亲戚站起来搭在他肩膀上,和他聊着天说着以后照顾的话,然后想单独喝一杯,都被景玉鸣拒绝。
很快就来到几个姑父这桌,景玉鸣依旧没有过去斟酒,哪怕景建国当众吼他,他依旧无动于衷,眼看僵持在哪里相互不退让,王灿过来打圆场,给各位姑父点了点酒。
“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一点礼节都不懂,没他们哪有你的今天,不讲良心的东西,读书都读出屎了。”景建国骂完还不解气,觉得丢了他的面子。
“哎,建国见外了哈,毕竟人家也是大学生了,何必这样说他,以后还要飞龙在天去,我们可高攀不起,对吧各位兄弟们,哈哈。”王大锤抽着烟阴笑着说着。
景玉鸣没有回应,直接走开,因为和王大锤没有过多交流的必要,和景建国也没有掰扯的理由,除了他的脸面,可以牺牲家里任何人的尊严。
姑妈那桌,重复着同样的故事,景玉鸣依旧不斟酒,不喝酒,站在景建国旁边,不笑也不动。然后就来到老表们这边,景玉鸣刚准备一样对待,却传来一阵笑声。
“哟,这不是新晋大学生表弟嘛,这里可都是你的老表们,怎么也得一个人一杯酒吧。何况还有王书记在,以后在这里生活还得仰仗着他,你不会这个面子也不给吧?舅舅他们可是每年还要在这里生活。”一个老表站起来,拿着酒瓶就要给景玉鸣满酒。
“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喝不了酒,要么就以茶代酒。”景玉鸣直接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我可刚刚看你在第一席喝酒好几杯,我们这些亲戚就不是亲戚吗?再怎么不济也是在我们家吃饭长大的,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翅膀还不至于就硬起来了吧?”
“舅舅,你就这样看不起我们这些侄子侄女啊,很寒心的,老嘎公可是我们轮流照顾,不然哪有他读书的日子。”那老表看着景建国,很不屑的盯着景玉鸣。
“好了,我说一句。舅舅,你是老村委干部,今天我也代表村委来吃这个饭,不坐一席也就算了,毕竟还有你侄子这个身份在,何况大家都是兄弟,坐在这里唠嗑也热闹,来第一杯酒我先敬舅舅,祝贺你生的好儿子。”
“大家都是老嘎公的根和芜,不能说孰轻孰重,但是今天大家都是奔着舅舅你家的喜庆来祝贺。老表考上大学,是好事,这些年好大大学生后续转户口、调档、入党函调多少和我还有点关系,有时候年纪大也健忘,给疏忽了。不过舅舅的家事,我肯定放在第一位,不敢忘。”王书记一直笑着在说,然后自顾自又喝一杯。
“别,后续还要侄子多帮衬一下,他小孩子不懂事,我来和你们喝。”景建国说完就准备倒酒。
“舅舅怎么能这样,你可是长辈,只有我们给你敬酒,哪有你和我们对酒,乱了乱了。我们是想和老表喝酒,沾沾喜气。”王书记按住景建国准备倒酒的瓶子,一直看着景玉鸣。
“好,我喝,今天就和各位喝一次。第一杯,谢谢大家今天的捧场,我干了。”
“第二杯,今后我和我哥不在家,希望各位能够照顾你们年迈的舅舅舅妈,我干了。”
“第三杯,我是个粗人,考上大学是个意外,以后有什么需要村里出证明和帮助的,希望书记能看在你舅舅舅妈面子上,帮我出一份,谢谢了,我干了。”
“第四杯,多谢你们曾经对我爷爷奶奶的照顾,那些年吃过的饭,喝过的水,看过的脸,都有你们一份,我干了。”
“第五杯,今日准备席面有限,大家吃好喝好,出去嘴下留情,也给你舅舅舅妈一点薄面,我干了。”
“第六杯,也是最后一杯,谢谢你们的礼账,来日我会尽数奉还,这一瓶我都干了。”
“各位可还满意?要不要再陪你们喝下去?如果大家没话说留一下我,那我就去下一桌?”景玉鸣说完,扔掉手中的瓶子,咬着牙就走向下一桌。
留下他们这一桌子还在那里发愣,哪有这么喝酒的,把他们都给弄的不会了。王灿和景建国抓紧跟上,去了下一桌,王灿本想拉着他缓一会,景玉鸣让他先回去吃饭,今天他就算喝死,也在死在自己升学宴上,因为这是一个了断。
这一桌子是表姐和表嫂们,包括王韵兰和王莉莉,当然还有久久不见的王筱及王思文。王韵兰充当那个挑头人,因为他看到景玉鸣对王大锤没有好的语言,所以才不管他能不能喝酒。
“三毛喝酒好厉害,以前没看出来呀。既然刚刚老表们那桌喝酒了,那表姐表嫂这桌也不是外人,同等待遇,不然可不保证会吹耳边风哟。”王韵兰阴阳怪气的说着,顺便拿出一瓶白酒准备给景玉鸣倒酒。
“哟,犯不着,我可不舍得你们这么高贵的人给我这个放牛娃倒酒,这不是诅咒我嘛。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不喝显得尘缘未了干净,今天必须喝,喝个尽兴。”景玉鸣刚准备接过王韵兰的酒瓶,被王灿拦下。
王灿递给他一个酒瓶,并给王韵兰看是满瓶也是白酒,景玉鸣拿着酒瓶,就一杯一杯的喝,中途撑着椅子背靠缓了一下,又接着喝,这一瓶被王灿兑水了,所以应该只有半瓶白酒的量。
景玉鸣给王灿一个谢谢的眼神,然后闭着眼睛喝下了剩下的酒水,因为他实在不想多看一眼这些人的嘴脸,哪怕是来参加他的升学宴,用这瓶酒来和过去的羞耻道别,迎接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