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寝宫关了整整半月有余，身边伺候的宫女会时不时告诉她外头发生的事。
“公主，朝中官员都在请求陛下从重处罚您。”
明珠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要如何处罚本宫？！”
宫女支支吾吾：“有的大人说要把公主送到寺庙，终生伴青灯古佛，为云姜祈福。”
还没等明珠缓气，宫女又说：“还有的大人说要把您废为庶民、处以绞刑，以平息民怨。”
明珠抵在唇边的手止不住颤抖。
“太过分了。”尾音哽咽，“我是公主，怎么能把我吊死呢？母皇有没有把这些胡说八道的狗官弄死？母皇怎忍心听他们这般说我？”
看着明珠眼里的希冀，宫女艰难摇头。
“陛下只说会考虑大人们的意见。”
明珠泪流满面，“不是我做的啊，母皇难道不清楚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也对，明珠在心里告诉自己，女帝的确不清楚。
女帝跟自己的亲女儿都没见过面，和她也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月，不知她秉性如何。
不管怎么样，女帝也还是一个母亲。
她会因为这虚无缥缈的迷信之说处死她吗？
不会的吧？
不然女帝会被天下人诟病的。
可宫门从外打开时投射进来的光线，晃疼了明珠的双眸，也打散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云鬓雾鬟、尽态极妍的女帝缓缓抬眸，漠然同半瘫在贵妃榻上的明珠视线交汇。
“母皇！”明珠跌下床，冲过去牢牢抓住女帝裙摆上坠着的华贵珠玉，“您来看儿臣了，母皇！您相信那些事不是儿臣做的了吗？！”
“证据确凿，你要朕如何信你？”
姜若真在明珠眼中的形象一向是慈爱、温柔的，现下只能看到一个帝王强势的威严。
“不是儿臣，是有人害儿臣！”
“哦？”女帝饶有兴致问，“谁害你？”
明珠刚要说出姜懿名讳，顿时止住口。
若是女帝问为何认为是姜懿害她，那她冒充裴宜蓁的真相不就暴露了吗？！
“反正……”她嗫嚅，“反正有人害我。”
姜若真眼底冰寒，“你说不出，那朕也无法保你。”
“为何？！”明珠难以相信，“不过就是陶土娃娃和几张经幡，儿臣又不曾害人，至于惩罚儿臣吗？儿臣是您的女儿，您舍得？”
“明珠啊。”姜若真叹气，“朕为了你，力排众议封你为公主，可你却意图倾覆云姜国运。朕是帝王，是云姜的表率，为了国泰民安，你必须受到惩治。”
明珠嘴唇都在哆嗦，“那就是说，儿臣必须要死？”
姜若真阖眸默认。
明珠悲凉地落下眼泪，缓神许久后她正色，跪直告诉女帝：“皇上，草民要告诉您一件事……”
既然她必须得死，那索性把真相说出，拉姜懿一起下地狱。
“陛下。”还未等明珠说出，亲侍来禀报，“皇太女求见。”
明珠心头一凛，姜懿竟来得如此巧合！
“皇上！您听我说！”她正要赶在姜懿到之前把全部真相告诉女帝，却在开门刹那，猛然僵住，死死盯着姜懿身后二人，像失了魂般彻底呆滞。
“陛下。”姜懿踏进宫殿，示意身后两夫妻上前。
两位中年夫妻诚惶诚恐跪在姜若真面前磕头。
姜若真微微拧眉看着他们。
姜懿解答姜若真疑惑道：“这二位是云姜溧城牛沟村的一对普通夫妻，同时也是明珠公主的亲生父母。”
明珠死死瞪着那对夫妻，快要把他们瞪出洞来。
他们却始终垂着眼，不敢与明珠对视。
女帝两弯粗眉蹙得更深。
姜懿冷声道：“你们，还不快说出事情经过。”
丈夫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还是妻子扬声道：“草民启禀陛下，明珠其实是草民易容后的女儿。”
“草民一家去大景时，曾见过大景永嘉郡主一面，草民女儿见永嘉郡主与她身形相似，便起歹意，竟易容成郡主模样，被太女殿下找了回去。”
姜若真看向姜懿，“你不是说明珠是寒尽亲手交到你手里的吗？”
姜懿愧疚道：“臣赶去时，舅父已然咽气，只有明珠伏在舅父胸膛哭泣，便将她带了回来。舅父身殒之地，便是在溧城。”
姜若真莫名笑道：“你的意思是，一个孩子，竟能精准猜到寒尽何时殒身，有多般神通易容成朕女儿模样，骗了许多人吗？”
“皇上。”明珠母亲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得可怕，五岁时为了抢妹妹关爱，主动烫伤自己，说是妹妹故意为之。”
明珠死死攥住裙摆，崩溃地撕掉脸上人皮，对着爹娘绝望怒吼：“你还有脸说，你什么活都扔给我干，却不舍得给妹妹干！是你们偏心把我害得耍心机，我好不容易当上公主了，你们又来毁坏我的梦！”
“你们怎么能那么过分？！怎么能那么贱？！”
“好啊。”姜若真森寒一声把愤怒中的明珠顿时推入崖底，“你敢冒充皇嗣！”
明珠吓得死命磕头，“皇上！草民知错！草民胆大包天冒充公主！草民死不足惜！但是幕后……”
“女儿啊！”明珠父亲声泪俱下，“你嫌弃家里面穷，爹不怪你，但是皇太女殿下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把你奶奶和弟妹全接到府中照顾，是顶好的人啊！”
“是啊。”明珠母亲帮腔道，“我们要时刻铭记皇太女殿下的恩情啊！”
明珠突然顿住。
奶奶是全家对她最好的人，有鸡蛋和肉舍不得吃，都会藏起来偷偷塞给他，还帮她分担农活。
明珠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是我。”她语气近乎平静，“全是我一人所为，我痴心妄想冒充公主，试图取而代之，我该死。皇上，您处死我一人就好。”
姜若真莞尔，“欺君罔上，可是重罪。”
亲侍接过女帝话头：“诛九族的重罪。”
明珠猝然睁开双眼，“诛九族？！”
她激动地大喊：“是姜懿！姜懿让我冒充的！姜懿才是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