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设局
作者:枕书眠   书妆赋之孤嫡天下最新章节     
    在木阅微折腾的这段时间,其他人也没闲着。比如说户部尚书杜大人,太子墨予黎的心腹大臣,一边悠闲喝茶一边苦心琢磨着方才那一出怎么回事。好像和奕王墨予珩脱不开干系,看他那上蹿下跳的样儿,胸间藏了几分丘壑的人都能将这事与奕王挂点勾。可是奕王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揪着国公府那表小姐和苏御寇不放?他非要说木小姐与人有私杜大人能理解,奕王对他那桩不起眼的婚事不满嘛。可是为何非要揪着定远侯世子?
    作为太子阵营极为重要的心腹,杜大人无论如何对朝局敏感度不错,他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他想不透却极为关键的文章,却一时看不明朗。一定要想明白,奕王已经鬼鬼祟祟动作很久了,要和太子对着干,他的动向一定得观察细微。
    然而杜大人想来想去想的都有些晕头转向,都不明白这苏府小公子还有世子苏御寇还有木小姐如何和能和奕王扯上关系,于是起身去净房顺便路上散散心醒醒神再琢磨。
    走到距净房还有一段路时,听见几个似是同僚的人在依从灌木树后聊天。杜大人似乎听到奕王的的字眼就下意识停下脚步。却闻其中一人道:“你们说,方才那小公子被害那事儿,真有那么简单吗,真的就是那个韩夫人指使自己的侄儿干的,为了跟定远侯大人那一房争口气?”另一人则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也不想想,韩夫人都在府里不风光,被大房压着,她怎么能收买得了世子的心腹呢?那几个奴才是傻啊随她一个妇人折腾?”又一人问道:“那怎么一回事,难道背后还有其它更大的手?”第二人沉默半刻,道:“悄悄说,我觉得这事儿是奕王殿下在背后指使,你们也看到了,他一直揪着苏世子不放?”第一人不解道:“他干嘛要和苏世子作对?这是有私仇?”第三人道:“一直说你看事太浅你还不服,奕王哪是和苏世子作对,他这是和定远侯府作对。而且我觉得这还没完,他说不定想折了定远侯府!”第一人道:“什么,你不要胡说八道,这可是定远侯府。奕王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他就不怕陛下问罪?”第二人沉吟道:“我觉得奕王就是这打算,不过他不是替自己折了苏府,他是效忠太子,太子没娶到苏家大小姐,那可不是要折了苏府?奕王不是一直替太子办事吗?估计对定远侯府下手是太子的主意。陛下到时要问罪,也问太子之罪。太子毕竟是储君,陛下想来也不会拿他如何……”
    ……
    杜大人听得冷汗涔涔,心胸巨寒,我的天,差一点就让那墨予珩得手。一阵风吹来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灵醒,方才没想通的关节即刻就想通了。不行,他得派人赶紧通知太子来一趟,要坏事了,这居心叵测的墨予珩竟然敢如此利用陷害太子!他顾不上去净房,直冲冲就朝寿宴走奔去,准备找人赶紧去通知太子墨予黎。
    等他走远,近处一棵粗壮大树上就闪下一人,乌发白衣,神采清华,意味深长看着那个急急离去的背影,嘴角噙一抹笑意,同时朝灌木丛挥挥手示意散去。华之琅点头低声满意自语道:“看来太子很快就来了,墨予黎啊,你一定要快点!”然后又皱眉沉思:那个黄虎怎么搞呢,怎么让把他无痕迹地插进来呢?哦对了,苏御寇那根木头估计还不知道那莫少珂在苏府乱窜,得赶紧去通知一下他,他可是根木头呢。
    华之琅吊儿郎当走了几步行至宽敞处,立马化作一道惊鸿影子斜斜而去,身姿清逸出尘。
    同样没闲着的还有莫幽若,她今天穿了一件华彩耀目可以秒杀公主闪瞎瑶京四璧的孔雀华裳,以为可以出尽风头并且夺得奕王青睐,轻轻松松博个妃位。不想奕王殿下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甚至都对云雪雅那个卑贱的庶女笑了好几次却没看她一眼,莫幽若只觉的一颗芳心拔凉拔凉的。同时不知名的嫉恨亦在胸腔乱窜,她嫉恨那个作诗出尽风头的木阅微,甚至嫉恨她被人下套爬了出来惹得一群人都看着她,连奕王都时不时问她话。那该死的还不停地说什么自己是未来的奕王妃,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回事。莫幽若听一次浑身就升起无名光火,恨不得冲上去捣碎木阅微:她一个尚书的嫡女都只能给奕王殿下做侧妃,她木阅微那个破落户凭什么做正妃,还想压她一头,休想!
    可能是她火气太大,在湖边看完戏回到寿宴,慢慢感到秋日正午的热火与她心中热火通了气,身体似乎慢慢感到有点燥热,一股奇异的燥热,虽然有点烦乱但打心眼说还有点渴望惬意。莫幽若用宽大的袖子慢慢扇风,凉感袭来,就更惬意了,于是也便用更大一点的力道扇风。
    这情景落在不远处一直漫不经心望着她的木阅微眼底,澄黑斜飞的凤眼慢慢溢上一层淡淡的嘲意和坏坏的笑意。她慢吞吞走到瑶光郡主几案边,她正和花涧筠与苏砚眉聊着什么,木阅微看苏砚眉一眼,吊儿郎当道:“眉姐姐,记好了,千万别单独出走,千万,务必!”
    她这浪荡又认真的样儿把三人逗乐了,苏砚眉道:“记着了。”瑶光郡主挑眉:“你这是不信我?”木阅微倒也不变色:“方才那一出我心有余悸,人家能让御疾亲手将证据递给我,我竟察觉不到傻傻接了!现在能不多点心吗?坏人太狡猾,我得小心点!”瑶光郡主一听倒是理解:“也是,想那一层还真是工于心计,连你都算计到了!”木阅微唉声叹气:“所以一会如果万一有什么热闹,比如说有人喊着什么木小姐被人砍杀了浑身是血,脑袋剩半颗了……之类的。眉姐姐,你也一定不能乱,一定牵着瑶光郡主的手才能去看热闹,别跑丢了!”
    三人见她竟然如此这般黑咒自己无底线,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花涧筠镇静道:“知道了,看热闹也不能大意!”眼睛深处却是一派沉思:木阅微不会无缘无故来叮嘱这一趟,看她这话风意思是等会有热闹瞧?
    木阅微吊儿郎当回自己几案,踉踉跄跄坐下,却见墨怀臻和云衍都在看自己,前者深黑迷离眼底一抹笑影,木阅微看见那深海似的眼眸已经觉得不紧张,还心定了定暖了暖。这很有问题。所以她自省可能是摸过人家胸的缘故,摸着摸着就混熟了。如此作想她下意识就隔衣摸了摸自己脖颈下方那块硬玉佩,这个微小动作被墨怀臻远远看到,嘴角微微挑起。
    云衍则镇静中略带忧虑,很显然他想明白了莫少珂那一层关节。木阅微却在看见他时脑海里瞬刻只闪过之前不久那一个痛彻的眼神,那时她不明所以,现在彻悟之后,却感觉整个胸腔都覆了一层冰雪,荒寂空冷。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她竟然没有撞到真相上,这两个人情形那个诡异而她那么敏感。那是因为这两个人对他们自己比谁都狠。云衍傲岸机慧或者墨潋瞳天真诡谲的纯粹人格让人很难往别处想。木阅微亲眼看着墨潋瞳一个大人歪在云衍怀里都没怎么往别处想。明竹公子的怀抱估计连云枫都要退避三舍,墨潋瞳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靠上了。他看上去根本就像一个天真孩童。木阅微没多想。也可能也是当时云衍说的那个故事过于残酷伤怀,她沉浸在那种纯净氛围里,不愿意多想。
    当下木阅微只猜出轮廓,具体细节无法想象,但她确定一点,那一年墨潋瞳去北境雪谷寻死觅活,是因为云衍。应该就在那之前没多久,衍瞳断交。至于为什么,情同手足的好友突然因为某个机缘发现他们对彼此的情感超出寻常莫逆,一种隐秘感情在他们互相陪伴成长的那些年也在暗处悄悄滋长,终于有一天成了气候破冰而出,想忽悠自己都忽悠不了,于是他们双双惊呆。
    这样的情愫在大宸国环境下是天理难容的,何况二人都是高门星俊,背后各一群时刻盯着他们没事就尖叫的骨灰粉和抽空就瞅他们两眼瞄瞄动向的路人粉,这事若被人窥得一二估计瑶京都能被掀翻,二人说不定还能因此名垂大宸青史,以被毁谤的反面教材形式。于是他们对自己狠绝到底,做出那个惟其能行的决定。
    断不了秀当然就只能断交了。
    云衍明礼恪律,他的规则在墨潋瞳这里形同虚设,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刻的宠溺,但不代表他可以对自己同样宽纵。按照云衍的行事风格,他肯定会把一切责任归咎自己,怀着各种深刻入骨的悔愧不安歉疚从这段友情中抽离。
    然而这对墨潋瞳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以他那特立独行的性子,和云衍随便提到的溆王府生存环境,木阅微猜测墨潋瞳的朋友也就云衍那一个。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墨潋瞳不知得了什么灵感去北境雪谷,估计想想干些殉情之类的事儿,本来就刁邪的人此时还得了失心疯,运气不好的寰微公子穿过来还没怎么适应环境就那么碰上了,运气不济至此也算得上天劫中的一道猛雷。
    木阅微暗自回忆揣摩墨潋瞳当时那落魄样儿,不能说一心求死也算生无可恋。这个木阅微能理解,如果她的生存世界像墨潋瞳那样周围全是鬼怪只有云衍这一道亮光,那么有一天这道亮光突然没了,无论是出于失重出于孤独还是出于绝望,她也就那疯样。
    这个云衍还不知道吧!
    下意识四下看去,并不见墨潋瞳踪迹。
    阅微环臂抱胸,一只手可以清晰感触到血玉芙蓉的独绝硬质和精美轮廓,隔着衣衫似乎都可以感触到那穿越千年的精血魂魄在周边游弋。帝王与国才的故事在千年以后被模糊了本来面目,血玉芙蓉却阴错阳差落到墨潋瞳之手并被他偏爱,感觉像是某种刁钻的宿命。
    一玉成谶。
    木阅微想起远岫曾经说看见云衍在墨潋瞳第一晚踏月访隐花居那晚之后,在国公府花园若失自我地当诗人,木阅微猜测云衍这两三年也没怎么闲着,古往今来的相关的篇章都被他翻烂了吧,肯定比自己精通。怪不得听闻自己给云枫科普这问题都没怎么惊奇,只是被戳中下怀痛点霎间失色。
    并且远岫说是在得知自己手中拿有墨潋童血玉之后两三天看见世子在园子读书,阅微想起那天云衍云枫探访隐花居云衍最执着的那个问题:滟世子是不是钟情于你?当时她不明所以,现在恍然大悟。
    但……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看她表哥背的这诗,那是他心就开始乱成一池秋水了吧。
    念及此处,木阅微猫一眼云衍,给他做个安心的简单手势,然后就时不时看一眼莫幽若。她的好戏快要上演了,临时改了点剧本,不过没关系,只会越改越精彩。这一出上演后,墨予珩如果还敢让莫少珂出场,那他脑子肯定是被门夹坏了。
    莫幽若在那边只觉得越来越热,虽然止是一丝一缕地冒泡,却让她觉得有些难以自抑制。她不时地瞄一眼脸色并不好的墨予珩,却迟迟没得到她的回应,不禁黯然伤心。后来有一次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位子时,却发现不见了奕王,莫幽若顿时伤心,身上那簇不知名火苗却似乎更旺了一些,她看看周围,就离开宴席不远找了一棵树在树荫下凉着,没多久就见一个身形略高的丫鬟朝她走来。
    那丫鬟看上去与寻常丫鬟略为不同,脸上带着几分淡漠之气,长得倒还算漂亮,不过一双眼睛像冰那样带着凛冽的寒气,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形傲气。莫幽若看见这人就不大喜欢,她喜欢丫鬟们都对她奴颜婢膝,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儿!
    然而那丫鬟却对她说话了:“你是尚书府的莫小姐吗?”
    莫幽若奇怪:“你怎么知道我?”
    那丫鬟看她一眼,开始开口说事,语气也是淡漠:“我是奕王殿下身边的丫鬟。他今天在寿宴上没空和你搭话,看你这身衣裳很漂亮却没机会欣赏,觉得很遗憾,想请你去那边一趟,和你说说话。”
    哦,原来是奕王身边的丫鬟啊,怪不得这么傲气,奕王殿下好有个性哦。
    莫幽若先激动了一阵子,却很快冷静下来:“你说你是奕王的丫鬟,谁信?”
    那丫鬟看上去很不耐烦,直接扔给她一个物件:“奕王贴心,知道你可能不信我,所以让我将这个给你。你自己看看再决定,不过快一点。奕王殿下可不是谁都愿意等的!”
    莫幽若接过一看,哇,奕王的腰佩,他竟然将这么珍贵的东西拿给自己当信物,她好幸福哦。
    那丫鬟漫不经心道:“这下信了吧!要不要跟我走?”
    莫幽若当然愿意,并且很不愿意将奕王的贴身物件还给这丫鬟,下意识就握在手里。那丫鬟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语气依然淡漠但意思却很贴心道:“奕王殿下说了,这个腰佩你就自己拿着,一会亲自还给他。我只带你走一段路就好,还要望风防着外人呢?”
    莫幽若立马雀跃暗喜,心道奕王殿下竟然对她如此体贴,原来在宴会上不看她一眼是为了暗处幽会啊。念及此处顿时喜不自禁,想起奕王哪俊朗的样儿整个人都有点眩晕,身体深处的那簇火苗也似乎更旺了一些。如果奕王殿下一会有什么过分要求那人家要不要同意呢,同意那多羞羞哒,不同意万一惹奕王不高兴那就不好了。那还是勉为其难同意吧!
    她通红一张脸边走边想,手里那块腰佩似乎都有点烫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前边的丫鬟:怪不得这么骄傲,原来是奕王殿下身边的人啊,殿下的丫鬟能是其它人可比吗?不过这丫鬟倒有几分姿色,自己和奕王在一起后得想法子将她调离奕王身边……
    她跟着那丫鬟身后走,忘乎所以的顾不得看路,反正有奕王殿下的人带。直到那丫鬟指了不远处一大片花和一个亭子:“奕王在那里等你,你自己去,我去了他不高兴。”
    莫幽若听闻这话倒是非常高兴,假意给她道谢就步步生莲朝那片花那个亭子走去……
    给她带路的丫鬟看着她走远,退到离那地方远一些的地域,一把就扯下身上那身别扭的丫鬟服,露出一声黑色劲装,整个人气质立马变得利落寒锐。她拽下那身丫鬟服想随手扔地上,想了想又拿在手里四面望望,最终成功将其塞在一个比较高的树洞里,下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然后她自己直直朝一棵粗树上飘去,若飘诡的鬼魅,迅疾而寂静,飘到一棵大树的浓荫深处,立即泯灭了存在感。瞬间周围一切都安寂,似乎什么也没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除了某个躲在树上的人恶狠狠的内心戏:成精的木小姐,该死的月寰微,竟然敢让我一个身手入了化境的绝世高手干这么无聊犯二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还穿着那身难看的丫鬟装。竟然让我去和那蠢呆的莫幽若搭话,还让我拉皮条,该死!口口声声说什么我竟然被旧主子一勾魂就跑路了,明明是你一见美男子就没魂了,我跟着华之琅去顽耍顽耍给你留点空间怎么了?竟然说我这事做的不对要惩罚我!惩罚我捣鼓这破小姐心想事成?现在还要望望风去禀告她?这事是我能看的吗?远远看也不行!我要告诉将离你竟然让我看这个!这应该是华之琅那浪荡子干的事情!真是该死!
    自从跟了这犯二的小姐,她的杀手生涯就这么犯二地抽下去了,越抽越二终于脱轨得不像话了。
    莫洛一边腹诽一边居高临下观望,额,是不是得去通知那要命的小姐了!别人只给她塞了一个相思囊,她让人家在这里表演活春宫。莫洛顿时认同她这小姐和墨潋瞳才是一个路数,比起互递锦书那么曲里拐弯的唯美途径,木阅微这一场香艳戏现场估计能把所有人眼珠子都闪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