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心猿意马
作者:枕书眠   书妆赋之孤嫡天下最新章节     
    花涧筠在这边提心吊胆,木阅微可没想那么多,再次吐血之后她神思倦怠,半是昏沉半清醒躺在一个怀抱里晃晃悠悠优哉游哉,下意识以为是云衍的怀抱就未作细想,直到后知后觉发觉气息似乎不对。明竹公子云衍人如其名,隐隐散发清香的竹木气息,但现在冲入她鼻腔的是另一种有些熟悉的气息,那气息似药香,清激微呛且极具穿透力,深吸一口潜入心房却又如陈年老酒那般后劲十足,迷醉魅惑的气息浩浩汤汤在胸腔沉浮,蛊惑的快乐,让人乐不思蜀。
    木阅微在沉醉里下意识就朝那气息更浓烈的地方钻去……
    云衍在墨怀臻身畔并肩慢行,有些无语地发现方才在他怀里乖得像一只小猫的木阅微一到墨怀臻怀里就闹腾。他们这才走了一小段路,木阅微就不时用她那张精致清艳的小脸去蹭瑾王胸口,最后索性将脸深埋在人家的胸口不再出来……
    云衍下意识看一眼墨怀臻,不知这位心思其深莫测气质雪冷高瑰的王爷被一个女子如此折腾会不会反感。然而墨怀臻神色安宁恬静,眼底带一抹笑影惊讶望着怀里不安分的人。那样的表情云衍一看就略有体悟可以通感:多年前很多个夜晚当小瞳抵达墨明轩在他的怀里安然睡下,像木阅微此刻一样抓着他的衣裳梦呓“衍哥哥”时,他那时应当就是这样的表情,恬静而宁谧,静谧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甜蜜暗暗涌动。很多事情在最初其实已成定数,只是他用了惯常目光去看待,一晃就是数年,等发现真相时为之已晚,情结凝固在心间重要一隅,解不开,忘不掉……
    墨怀臻好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她在清醒的时候一边对自己警惕地退避三舍,一边又按不住好奇地肆意探索,但无论哪一种情形,墨怀臻都知道她理智绝对走在前面,举手投足都挟带了心思在其间。而现在她中了毒意识昏倦,竟然毫无顾忌钻在他怀里一副不欲罢手的任性侵扰样。这情形让墨怀臻眼神温柔唇角微微扬起,期待着这条路可以更长一些。他突然想起今日迷途初遇给她指路出去,两个人一道慢走,那时他和她仅寥寥数语,却也莫名怀了同样的期待,期待那条与她同行的路可以更长一些,哪怕当时初识气氛有些微妙尴尬,他也想那样多走一会。
    然而现在他期待似乎要落空。
    木阅微将脸埋在那浓郁的深处嗅了个饱,渐渐触底反弹欲足智起,昏昏然开始回想为何这伊甸园的气息如此熟稔。因为半昏迷思绪昏倦她思想极慢,好像一个打着灯笼的老人在黑夜里徇香探路,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几许远,然后突然风起灯落,燃烧的猛烈光明照亮了眼前一张脸。
    墨怀臻!
    这是他的迷迭香气息!
    木阅微霍然睁开眼睛!眼前极近的地方果然就是瑾王殿下那张轮廓立体宛如雕刻的神美面庞。
    木阅微身体微僵,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张美的不大真实的侧颜。
    她突然的细微动作惊动了墨怀臻,后者面庞微偏低头看过来,对上木阅微清明却又有点呆呆的双眸,微微一笑:“醒了?”
    木阅微使劲摁下一颗颜控的心。她很郁闷的一件事就是无法摆脱对这位殿下随时随地的见色起意。明明这瑾王并不是最美的,木阅微对墨潋瞳那绝无仅有的倾世姿颜都自带免疫只用欣赏美的目光去打量,并不会引起诸如心跳加快血液潮生之类的生理反应。可是墨怀臻的美色让她常有看见一颗鲜美苹果的类似渴望,总惦记着扑上去咬一口,咬一口……
    木阅微虚虚笑着望墨怀臻:“那个殿下,我怎么魂游到你门口来搅扰你了?很是抱歉。我觉得我应该挺沉的,现在感觉比方才好了许多,那个,殿下,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墨怀臻当然留意到她眸子里微光明漾的的潋滟一闪而过,他的胸腔因此雷声低鸣般轻微一振,随之那轻振余波若湖面水波散开那样涤荡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带了些微醺。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被一个秾烈又秘密的眼神触碰到心灵不知名地域,那个地域寂静热烈地开出秾艳的花,瞬间芬芳了整个身心。
    墨怀臻平稳了心神,才望着木阅微温和道:“刚才已经试过,不用再试了!”
    云衍也在旁边帮腔道:“阅微,不要逞强了,你中的毒谁都说不清怎么回事,也不知轻易妄动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离门口不远了!你再躺一会!”
    木阅微闭嘴,她知道当自己不得已成为包袱的时候,最理智的方式就是做一个安静的包袱,别再起事添乱。现在她行动不便那就是别人的包袱,可是包袱也是有烦恼的,这么靠近墨怀臻她得努力控制心猿意马……于是头靠着墨怀臻默念语词自我催眠,以抵御绵绵不绝的迷迭香气息与墨怀臻自带的惑感气息完美融合对她造成的蛊惑。
    墨怀臻见她竟然如此听话,云衍一发话就乖乖闭嘴,不禁大为惊奇,这可不是这小狐狸的作风。当下仔细留心她的举动,却见木阅微闭目养神念念有词。那默默念叨几乎无声本来应当听不出什么,然而瑾王殿下实在太好奇了,又是观察她的唇动又是调动内力侧耳仔细聆听,加上高深莫测的智理能力,墨怀臻最终心想事成,完美凑成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这是一个诱惑的妖孽美男?非也非也,这是一个装了迷迭香草的绣花枕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妖孽美男即是变了花样的迷迭香枕头,迷迭香枕头……”
    云衍也留意到木阅微的奇异举止,纳闷地从一旁询问她:“阅微,你在念叨什么?”他发现木阅微一个极好的地方就是哪怕毒药加身危及生命也是自行其是,除了面色差点基本不改活泼特性,该顽耍就顽耍该该闹腾就闹腾,完全没有病恹恹的样子,这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他和瑾王的紧张感。
    木阅微不理会自己的表哥犹自紧密念叨洗脑咒语,云衍纳闷看一眼瑾王。墨怀臻微笑坦诚道:“木小姐在说本王是一个装了迷迭香草的绣花枕头!”
    轰隆!
    木阅微像是在人世间捣鬼的魔怪听闻浑厚的佛音,被一句话又镇又捣僵傻当地,再也不能为乱作怪。她一脸挫败地望着墨怀臻,感觉自从遇见这位殿下就马不停蹄直直抵达她人生丢脸的巅峰,为了不创新高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期待赶紧走快一点到达马车那边。
    墨怀臻好笑地看着木阅微那张郁卒的脸,看了云衍一眼道:“世子,前面不远就是大门了,你可以快步一些让人整理好马车,里面可以躺靠着!小姐一会过去就不用停等了!”
    云衍一想极是,瑾王倒是比他想的周到些,马车车厢素来只有坐席,木阅微必须躺得舒服一些。当下也不多话,带云枫快步离去收拾整理车厢。
    木阅微哭丧着脸看云衍背影远去,就差当场喊出来一句“云衍,你被这狡猾的殿下调虎离山了!”,她不喊是因为知道喊出来只能成为笑谈,瑾王难道还会调开云衍对她做什么?当然不会!然而……这狡诈的魅惑王!
    木阅微盯着墨怀臻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坏意的似海双眸虚虚地笑:“那个殿下,你累不累,不累我们去追云衍吧!”
    墨怀臻却认真地看她,问出的问题坦率得木阅微差点无法招架:“你担忧我蛊惑到你?”从树林初见起她就念叨了一次这问题,后来他又侧耳听到她对丫鬟说自己是蛊惑人的妖孽,现在竟然在自己怀里念避妖咒。墨怀臻长这么大,从之前的惊采绝绝到现在的冰高雪冷,各色路议都风闻过,却从未有人有人担心过他有妖气会被蛊惑。那问题肯定就出在这木小姐身上了,所以真正是什么问题墨怀臻想探究个明白。
    木阅微就知道没好事,这位殿下绝对干干净净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他犀利地问一些细枝末节才是最可怕的好不好,偏偏那些细枝末节无一例外都是她心怀鬼胎的所在!真是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木阅微又虚虚地笑,回答得同样光风霁月:“嗯,很怕,王爷美色,阅微俗人一枚,难以抵挡,难以抵挡!”
    墨怀臻又深深地望她,望得她都忘记自己中了毒,整个儿灵魂出窍只剩个躯壳硬撑。墨怀臻道:“你也如此害怕墨潋瞳吗?”
    直击要害!木阅微却避重就轻:“那个殿下,我和他混熟了,看惯了,所以不怕了。”
    然而墨怀臻不打算放过:“那你最初认识他时像怕我一样怕被他蛊惑?”
    木阅微回答得很聪明:“那时他带着面具,殿下,我没看到他的脸。”
    墨怀臻死追到底:“那后来你看到后呢,被蛊惑了?”
    木阅微坚持负隅顽抗:“殿下,那时他一门心思想要杀我,我顾着保命顾不上看脸!”
    呵呵,你道高一尺我魔高一丈。木阅微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追根究底想问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总提墨潋瞳。但直觉告诉她避开是对的,因为这也是她在心底问自己的问题,等回头独自一人了应该直视这问题:为何她没有被墨潋瞳的美色俘虏反而一打照面就落进了墨怀臻的桃面陷阱?明明在姿色上前者才是倾国倾城的好不好!
    谁知这王爷仍不死心:“那你有没有过一次像怕我一样害怕被他蛊惑?”
    真正被逼到死角,木阅微愣了一会,才正面拒绝:“殿下,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
    墨怀臻停下脚步定定看她,看得她目光微闪,墨怀臻神美的面庞上笼上一层惘然,望着前方叹息道:“看来你心悦他却不自知。”
    木阅微沉默。
    理智告诉她就任这殿下如此瞎想去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云衍也曾经如此误会过,反正那些知道血玉芙蓉在自己手里的人脑袋里肯定也这般乱想。随他们去了,木阅微懒得理睬,只要她自己心里有底就好。我心悦汝是一种极美的化学感觉,这感觉从未在墨潋瞳和她之间发生过,那在她的表哥云衍和滟世子之间踩着禁忌不为人控地发生了。
    她沉默是因为直觉不该如实告诉墨怀臻这些,为何不该她暂时没想明白,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些怕。
    可是不知为何,望着墨怀臻那惘然的神色,就如此任他若旁人一般如此误会,木阅微只觉得说不出的闷慌。她本能地要开口否认,却被理智拦截,直觉与理智双方交战的过程她一直沉默。
    沉默看上去很像默认!
    墨怀臻重新起步默默往前走,不再像方才那般逼问她这些细微枝节。本该轻松一大截,木阅微却感觉到无尽的失落。他沉默一分,木阅微的失落感就深陷无数。她直觉如果就这么沉默着走到底然后无声分开,她的胸腔会留下一个荒冷的深渊。
    怎么会这样?
    木阅微想否认刚才他的判断,可是迟到的回答不但虚弱无力而且显得突兀异样。她只能默然并且任着这误会延伸下去了,同时觉得整个人都荒凉了一截,甚至他的怀抱都荒感顿生。只是默默撒了个谎,竟然会有如此破坏力!
    墨怀臻再次停下脚步。
    阅微竟然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压下胸臆间的荒意看了眼睛看地面道:“殿……殿下,前面不远了,我应该能走这几步……我自己走过去吧……”心间的荒冷随着说话像旋涡那样搅动,搅出更多的荒凉。她后知后觉发现一句话将两人距离甩远之后就只能远下去了,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远!她亦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墨怀臻穷追紧逼时她慌不择路的躲闪里有一抹难察的甜蜜欢喜,只是当时懵懂中罢了。现在她一个沉默就将其都甩远了……
    “微微!”墨怀臻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却单单唤了她的名字,声音有点沉哑。
    木阅微下意识就去看他的眼眸,视线对上时胸臆间浓郁的荒感立竿见影地慢慢消弭,那双深黑莫测的如海双眸亦像是一个旋涡,吸走了她碎雪般乱絮的荒冷,然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木阅微安静地望着他,荒雪过境后的安静特别沉着澄净:“墨怀臻。”
    墨怀臻并未想到她会如此反应,黑眸里浮起一层温润的雾岚。木阅微明显地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随后她自己也跟着颤了一下,并且知道对方如他一样感觉到了。
    木阅微感觉拥这自己的双臂紧了些许,墨怀臻带着笑影看她,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没事,微微,你喜欢谁都好,墨潋瞳也好。我都想你心想事成。我都会守护着你。”
    只有自己才深知微笑说这话时心间飘过一场急雪,整颗心都往下沉。可是他不会说。他面不改色移动步伐继续往前走!
    守护?木阅微蹙眉稍作沉思,她知道墨怀臻口里突然说出这个词眼时绝对不是甜言蜜语,那语气也不像是如此虚浮,木阅微猜测肯定与当年他和木赟的某些秘密渊源有关,也应该与他和国公府不为人知的联结有关。
    但她现下无暇细思这些,方才墨怀臻那些话除了让他捕捉到这些讯息,更重要的是她从他的语词语气里感同身受地觉察到一种荒凉,如她方才在他的沉默中体味过的浓郁荒凉,她不知如何感觉到的,但她感觉到了,甚至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墨怀臻!”
    墨怀臻低头看她,并未着意去掩藏眼底的情绪,木阅微果然在那里看到荒冷若沙尘一般正在过境。木阅微长吸一口气:“墨怀臻!”
    墨怀臻停下脚步。木阅微用乏力的手尽力去够,最终将掌心覆在他的宽阔的额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在凝视一潭深水。墨怀臻就这么任她的掌心覆在额头,也低头静静凝视着她。很久,木阅微才道:“墨潋瞳和我很像,他是我一起顽耍的小朋友,但就算他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我也不会担心什么。我非常喜欢他,因为他纯粹得很彻底。是朋友的喜欢。墨怀臻,我没那么……单纯,我清晰地知道我对身边每一个重要之人的感觉。不会心仪他却不自知。”
    墨怀臻没有说话,就那样静谧地看着她,凝视了许久,最终才问:“微微,那我呢,你对我什么感觉?”
    木阅微眉眼一皱,如实道:“殿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我恰恰今日才认识你,还没来得及去想呢。”
    墨怀臻笑了:“微微,今日解毒后接下来几天你都会休息,你有时间慢慢去想。就算还想不明白,也不着急,你可以一直慢慢想!”
    木阅微很想告诉他如果自己今天就这么挂了那就没任何机会去想了,可是看着墨怀臻宛如笼了一层霞光般又奇瑰又静谧的表情和眼神,她觉得不应该说出这种万一来大煞风景。
    她纳闷问道:“你为什么总提起墨潋瞳?”
    墨怀臻看着她:“你今天喊你想流氓他!”
    木阅微躺着也几乎打个趔趄,这殿下竟然把这句犯二的浑话惦记了这么久……
    半晌,墨怀臻用那霞光氤氲的眼睛望着她:“这是第二摸?”
    木阅微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覆盖在他额头上是不是十八摸的第二摸。为毛他还没忘记这回事?
    却见墨怀臻微笑道:“还剩十六!”
    木阅微郁闷地将头深埋在他质地极好的衣料里,一边忙着郁闷一边理性思考这人身上可以光明正大碰触的零件加起来够不够十八个。思考着思考着就下意识用脸蹂躏他的前胸,我让你得寸进尺,我让你有勇无畏,虽然始作俑者是菇凉我然而现在你一个君子应该识趣忘记不是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懂不懂?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脸不时蹭过一个微微凸起。里衣纽扣?这个时代还有纽扣?为何她都没见过?之前她蹭他也没发现这枚小小的暗扣啊。
    好奇心大发了的木阅微更频繁地去蹭那暗扣,碰触半天没有新发现,最终索性嘴巴凑上去轻轻咬了咬。竟然有弹性?什么纽扣这么神奇?
    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请教本尊,却从头顶传来沙哑的声音:“微微!”
    木阅微抬头天真地看,墨怀臻竟然脸色前所未有地怪异,怪异里还有一丝羞赧,甚至还有极细的一丝慌乱。
    这可不是这位殿下的风采!
    木阅微觉得自己折腾他够了,作恶的脑袋离开他的胸前,手摁住那个纽扣道:“殿下的衣裳用了什么奇怪纽扣?”
    话一落音她电光火石般立刻从墨怀臻怪异的表情和自己手指所触的暧昧坐标明白了自己方才蹂躏半天的纽扣是什么,顿时整个人都傻掉了。再也不敢随便动弹一丝一毫,更是不敢去看墨怀臻的脸。真是欲哭无泪欲笑无胆,她竟然追问那是什么?好像还动上嘴了……木大小姐不忍卒想!
    最终被羞耻心锁牢的木阅微干巴巴地自我解围:“那个殿下,这……这是第三摸!”
    感觉到墨怀臻狠狠僵硬了一下,于是心大的木小姐幸灾乐祸着再也不尴尬了,幸灾乐祸心道,我让你惦记着那十几摸!一边想着一边嘴里还轻松地哼起了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