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余依蜷缩着身子从灌木丛中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披着班级文化衫的外套。
    她抬起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和周围杂草丛生的环境，以及不远处荒废已久表面长了霉的旧平房。
    ……她被于姣他们丢在了荒村，还拿走了身上的零钱和手机。
    这个地方这么冷，这么荒，会不会有狼啊……
    余依一抹眼泪，站了起来。
    她考了很好的分数，马上就可以去读很好的大学，不可以死在这里。
    她脱下来身上的文化衫，拿袖子绑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如果有人来的话，应该会发现她留下的记号吧？
    余依趟着杂草往前走，阴天带来的瘴气让她感到十分害怕，双唇颤抖着试探：“有、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前面晃动的树丛。
    余依吓了一激灵，壮着胆子走过去才发现，那一片绿色底下是一片橄榄色的迷彩，上面还沾着大片的鲜血。
    此时，这身迷彩的主人双目像掠食的鹰隼一般阴鸷锐利，直直地看着她。
    余依吓退了两步，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彼时，余依还不知道。
    她仅仅是在暮寒珏身边驻足了片刻，就已经停在了他心里一生。
    暮寒珏和小队走散了，通讯设备在荒村也找不到信号。
    他本来是想就地把嵌在身体里的子弹挖出来，没成想在这还能遇见活人。
    小姑娘一路跟在他身后软磨硬泡，还说要帮他治伤。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给自己带了个小麻烦。
    “过来。”暮寒珏站在一个山洞洞口前，对余依勾了勾手指。
    余依有些迟疑：“哥哥……我们真的要在这过夜吗？”
    “那你想去哪？”暮寒珏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要我给你开一间五星级酒店吗？”
    余依撇撇嘴，小声嘀咕：“不就是问一句嘛，凶什么凶。”
    暮寒珏眉眼一厉：“你说什么？”
    “没什么！”余依赶紧跑上去跟在他身边，“我是说哥哥你真好。”
    暮寒珏冷嗤一声：“你妈没教过你，说谎话要长长鼻子的？”
    余依心虚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可是，哥哥你真的挺好的，你是好人。”
    暮寒珏淡淡看她一眼，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是个好人。
    夜里的山洞冷极了，阴雨天里，洞壁甚至还渗出冷水珠。
    余依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隔着几步远看着暮寒珏把捡来的树枝树条聚成一堆。
    他皱着眉，橙色的火焰在潮湿的木柴上仅仅是跳跃了几下就归于平静。
    “阿嚏——”
    暮寒珏听着声音侧头看了一眼角落里蜷得像小动物一样的余依。
    她像是有些尴尬地将半张脸都埋进臂弯里，饶是在黑夜中，依旧看得出她脸上飘起的绯红。
    “好冷呀。”余依吸了吸鼻子。
    暮寒珏看看洞穴外绵绵的雨幕，“这里太潮了，要等出了太阳才能生火。”
    “啊……”余依垂下了脑袋，“那可怎么办呀？”
    暮寒珏没说话。
    黑黑的山洞里没了星点火焰的照明，余依看不清暮寒珏的动作。
    只是听着一阵衣服相互摩擦的沙沙声靠近，那些沾在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近，暮寒珏似乎坐在了她身边。
    余依觉得有些别扭，往边上离他远的地方蹭了蹭。
    黑暗中，她听见了金属制的刀刃正在摩擦着什么，发出“沙沙”的响声。
    余依本来有些害怕，可是当那声音停止时，暮寒珏却摊开手掌递给了她一颗削去了皮的果子。
    “吃。”
    余依愣愣地接过来，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呢？还有吗？”
    暮寒珏将蹭在刀上的果汁在杂草上擦干净，“自顾不暇的时候就不要想着如何帮助别人，既然我给你吃，你吃就是了。”
    “……好吧。”余依抿抿唇，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
    没熟透，甜甜的味道中夹杂着涩口的感觉，不太好吃。
    偏偏暮寒珏却在这时候问了她一句：“好吃吗？”
    余依：“……还行。”
    旁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嘴还挺叼。”
    在这种地方能找到没熟透的果子充饥就已经很不错了。
    余依不敢吭声，生怕暮寒珏一个不高兴就把她自己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她捧着果子，低头认真地嚼嚼嚼，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片温暖包裹。
    “还冷吗？”
    余依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衣的暮寒珏，“你把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说过了，自顾不暇的时候就不要想着怎么照顾别人。”
    “哦……”
    余依低下头，把暮寒珏的外衣往自己身上又敛了敛。
    可是，他自己也把仅有的一件外衣给了她，他自己不也是自顾不暇的局面吗？
    暮寒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踱步到洞口，伸出手探了探外面的雨帘。
    “这雨明天一早就能停了，到时候能生火了就给你煮些东西吃。“
    余依乖顺地点点头。
    有一个人在荒村陪着她，她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