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了。咱们之前把这事想简单了。”
    “想简单了？”赵长河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不就是用粗粮换肉，换鸡蛋吗？
    厂里批给咱们粗粮，咱们拿着粗粮去乡下，把肉和鸡蛋换回来，这有什么难的？”
    “嘁！...”李广文撇了撇嘴，“要都像你长河这么做事，那咱厂非得乱套了不可。”
    “呃！...”赵长河愣了一下，脸色一红，没敢吭声。
    “嗨！...”李广文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咱们采购三科，以前是领了厂里的采购款，再去乡下采购各种物资。
    现在突然要把采购款换成粮食，厂里怎么入这个账？咱们又怎么用粮食换肉，换鸡蛋...
    这些事情不定下来，能行吗？
    这溜溜大半天的时间，我就跑这些事了。”
    “那...”赵长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厂里最后是怎么定的？”
    “以前，你们每次下乡前，都要先去财务科预支三十块钱的采购款。
    现在还是这样...”李广文说道：“不过，钱数变少了，只有十块钱。
    领了钱后，你们还得去后勤处的食管科（食堂管理科）。
    用领的十块钱，和他们换五十斤小米或者是棒子面。
    然后，你们就可以拿着这些粮食，去乡下换东西了。”
    “嚯！...厂里定的价，可不低啊！”一旁的肖有贵感叹道：“按厂里定的价走，一斤粗粮可就是两毛了。
    比正常年景的市价，足足高了一倍还多。”
    “都是厂里自己的钱和粮,你管他定多少呢？反正都是在厂里头转悠。”
    说到这里，李广文略显严肃地说道：“我可和你们说好了。那十块钱，就是在你们手里过一遍。
    每回领了钱以后，都给我麻利地去把粮食换了。
    你们可别在这上面犯糊涂，给我弄出点事情来。”
    李广文的话一说完，众人立刻纷纷回应。
    “科长，您放心！大家都是老采购了，这点事儿，还能弄不明白？”
    “对!科长，您就放心吧！”
    “科长，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
    见几人纷纷做保证，李广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会儿工夫，他也歇过来了，就拍拍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行了，就这些事！你们明天就可以去财务科，领钱换粮了。
    哦！...对了...厂里还把你们用粗粮换肉，换鸡蛋的比价，给定下来了。”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你们放心，厂里给的价还是挺宽松的。
    鸡蛋是：一个鸡蛋换半斤粗粮。
    肉的话，不管是腊肉，还是其他什么野味，一律都按‘一斤肉换十斤粗粮’来。”
    这些话说完，李广文就有点懵逼。
    他非但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热烈回应，与之相反的是...
    围在他身边的五人，在听了他的话后，全都是一脸的苦色。
    “这...，你们这是怎么了？厂里定的价不行？”
    赵长河苦笑了一下，解释道：“科长，四九城周边的乡下，现在最便宜的换法是，一个鸡蛋换一斤粗粮。
    不过，按这个价来换的话，会很难！
    一般的换法是，一个鸡蛋换一斤三、四两的粗粮。
    高的也有，一个鸡蛋换一斤五、六两，甚至七、八两的。
    最贵的是一个鸡蛋换两斤粗粮。
    肉的话，咱还没碰着过，不知道是什么价。
    不过,应该也便宜不了。
    我瞅着，用十斤粗粮换一斤肉...有点够呛。”
    “他奶奶的...”李广文愣了一下，喃喃地道：“这还定低了？
    那...,咱们打个富余吧！
    一个鸡蛋换两斤粗粮，一斤肉换十五斤粗粮...啊！...不...就定二十斤吧！
    你们看，怎么样？”
    几个采购员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行了，我就按‘一个鸡蛋换两斤粗粮，一斤肉换二十斤粗粮’标准报上去。”说着，李广文就朝外走去，“他奶奶的，这不是折腾么，还得再跑一遍...”
    可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又一个闪身，杀了回来。
    就见他在门口瞪大着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人，“哥儿几个...这事...？”
    虽然他话得说得不清不楚，但屋里除了王平外，其他人可都是老采购了。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他意思。
    赵长河首先开口道：“科长，大家伙儿也不是刚干这个，都明白...，指定错不了...”
    其他人也是纷纷响应。
    “对!对!对!...您就放心吧！...咱哥们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是啊！是啊！...”
    ......
    李广文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又跑了出去。
    从走廊里，传来他肥硕身躯滚过的‘当！当！当！...’声。
    屋内众人，也开始散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长河却是在走了几步后，又回过身，把王平拉出了办公室。
    在走廊的一角，他小声对王平道：“小赵，知道咱科长刚才回来，说的是什么嘛？”
    王平尽管心里有所猜测，但为了藏拙，还是摇了摇头。
    “那行！今天，老哥哥就把这事，给你掰碎了、揉烂了说一下...”说着，他不觉把声调压了下来，“以鸡蛋来说，厂里给咱定的是一个鸡蛋换两斤粗粮。
    可咱们不能按照这个来。
    这个标准太高了。
    要是按照这个来的话,那谁都知道，咱们从中间吃差价了。
    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
    咱们啊...得这么来...
    比方说！
    要是一个鸡蛋换咱一斤三两粗粮的话，咱跟厂里报的时候，最多也不能超过一斤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果然是这样！’王平心想。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对这些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中间商吃差价嘛！
    不过，为了藏拙，他还是愣愣地回道：“呃！...，赵哥，你的意思是，咱们少报一点，就不会被人发现。”
    “不错！...”赵长河点了点头，“你要是一次只多报一两的话...嘿嘿...那神仙来了,他也发现不了...”
    “赵哥，那....”王平吃吃地道：“我明白了。我以后，就...只多报一两...”
    这话让赵长河微微一滞，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行！少报点也行，至少安全。”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走廊的门口，李广文肥硕的身影，又闪显了出来。
    他远远地看到两人后，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我这个倒霉啊！这一天...快折腾死我了...
    小王,你在这儿，可太好了。
    你们家房子的事下来了。
    你赶紧回家一趟，拿上手续，再去房产科，争取今天就把这事给办了。
    你明天办的话，可就耽误你下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