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小风卷过地上落叶,夕阳余晖下,宫尚角的身影显得有点萧瑟。
郑昭昭收起了那种带着戏谑的笑意,正色道:“其实,就算无锋杀手们不携带身份令牌出来,单从他们的衣服材质上,也能分辨出他们的等级。无锋内部应当对等级看得很重,规矩森严。
什么级别的人穿什么材质的衣物,大概率是做了规定的。
黄级武功最低,人数最多,布衣;
魑阶武功比黄级高出约一倍,人数次于黄级,衣服由少量皮革搭配绸布;
魅阶武功胜过魑阶,人数不多,衣服上的皮革部分较多,搭配的是质量较好的缎子;
寒鸦的衣服是目前为止,我遇到的无锋杀手里衣服材质最好的。大量皮革搭配质量上乘的黑色素绉缎,还有铜制铆钉状的装饰。”】
寒鸦肆和寒鸦柒对视一眼,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肩膀、前襟和腰带,脸色难看。
衣服还能暴露身份等级,他们从前还真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宫尚角和宫远徵也对视了一眼。
宫远徵小心地指了下右边那片区域的后方,宫尚角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如果没记错,那两个陌生男子的黑衣上就有明显的皮革拼接和铆钉装饰。
他们应该就是观影名单上的寒鸦肆、寒鸦柒。
名单上,无锋的观影人员还有两个名字:云为衫、上官浅。
和那两个穿白衣的姑娘可以对上了。
兄弟俩刚开始就猜到了的事,却是直到现在才敢确认。
宫远徵心想:郑姑娘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哥哥如此作为,不正合了“事事非要证据”、“被人设限制住了手脚”的话?
唉,正直成这样,怕是抓住了可疑的人,没有证据确认无锋身份,哥哥宁愿错放,也不肯下手吧。
【宫尚角缓过神来,清清嗓子,道:“接头暗号算一个、另一种分级算一个、黄级负责的事项算一个、衣服材质分辨法算一个……你查出来的据点,每一个都给双倍。还有吗?老规矩,回头结账。”
郑昭昭严肃的表情顿时一变,笑得眉眼弯弯,声音都柔软许多:“财神爷大气~”
宫尚角再补一句:“关于你之前说的无锋首领的,一条消息给三倍。”
郑昭昭眼睛亮了,却还是坦白告诉他:“刚才我跟那只寒鸦说的无锋首领的事,其实是诈他的。”
她冲不敢相信的宫尚角腼腆一笑:“无锋让杀手们去做的任务多半是违背人性的。组织那么大、杀手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以杀人为乐,怎么可能没人心存不满?
作为这样一个组织的首领,多疑是肯定的,他恐怕连表现得最为忠诚的属下都不敢完全相信,更不要说对底层的那些杀手了。”
宫尚角恍然:“也是。这两个多月来,无锋连续派出了十几波杀手。换个对手下爱惜点的,到了第三次,派出的人仍旧没有活着回去的,首领就该收手了。
他根本不把这些底层杀手当人看。为了保证他们的绝对服从,除了用毒控制他们,平时的任务时间规定的一定也极为严苛。”
郑昭昭笑道:“所以我只是合理举例。这么大的组织,肯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只寒鸦的反应有点意思。一般这种事,时间久了,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忆的,他却马上就信了。
说明近期,无锋组织里确实有个低阶杀手延误了回去的时间,虽然完成了任务,还是被杀鸡儆猴了。能让寒鸦们记住,且引以为戒,这任务必定不是小任务……就不知道跟宫门有没有关系了。”
宫尚角倒是轻松了些:“郑姑娘多虑了,不可能跟宫门有关。历来潜入宫门的无锋刺客就没有能活着离开的。”】
前山的宫家人和三位长老都微微颔首,感觉多少挽回了点面子。
月公子却是如遭雷极:“云雀……”
他心中天翻地覆,一时间悲从中来,不禁泪流满面。
云为衫听见月公子的那声微不可察的“云雀”,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联想到两年前云雀潜入宫门盗取百草萃的事,不由得扭头看向寒鸦肆那边。
寒鸦肆竭力克制不去看她,僵硬的姿态,引来了寒鸦柒的关注。
寒鸦柒不好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
往日当着无锋其他人的面,他不时会拿云雀的事调侃寒鸦肆,但他其实能够理解寒鸦肆的痛苦。
换作是他倾注心血养大的上官浅被首领杀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寒鸦肆这样忍下来。
寒鸦肆还有个云为衫要顾及,他没有。
他和寒鸦肆想不到的是,云为衫习惯了观影厅中的黑暗,已经隐约看到了寒鸦柒的动作。
云为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察觉到上官浅朝她投来的目光,她忙转过头看着大荧幕,心里如地震海啸,乱成一团:寒鸦肆骗了她。两年前,云雀是回到无锋才被杀害的。
【画面开始快速转换——
寒鸦陆的审讯被省略。
不过他的一声“我说”,足以证明郑昭昭的手段在他身上也起了作用。
寒鸦陆还先提供了两个消息以示诚意:无锋有二魉四魍六名高阶杀手,以及寒鸦和魑魅杀手们都被无锋用名为“死誓”的慢性毒药控制着,“死誓”里含有一种虫卵。
忽然,有侍卫来报,又有一批无锋杀手往山林那边去了。
郑昭昭独自提刀前往清理,宫尚角留下防止调虎离山。
等郑昭昭回到这处相对完整的农家小院时,听到宫尚角在后面叫她,她回头看去,宫尚角正从另一条路匆匆过来。
“宫二先生这是去哪儿了?”郑昭昭疑惑地问。
宫尚角答道:“侍卫们去井边打水饮马,马突然跑了。”
郑昭昭一惊:“伤着人了?”
宫尚角摇头:“我听见马嘶人叫的,就过去看看。井在前面一点,离这里不远。”
然而,看守俘虏的侍卫马上就告诉了他们一个坏消息:两只寒鸦都死了,一只吃饭被噎死,一只喝水被呛死。
验尸之后,郑昭昭脸色沉重,一言不发。
宫尚角自责半晌,还是收拾心情,提出放走一个魅阶,通过追踪确定无锋的老巢。
郑昭昭同意了。
可,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杀手们被废了武功,身体不协调的缘故,放出去的第一个魅阶,才出了村口,就踩到石子仰面滑倒,后脑勺撞上一颗藏在石头间的生锈铁钉上,人当场死亡。
再放一个,又是一种意料不到的死法。
宫尚角和郑昭昭将五个魅阶都放完了。
跑得最远的一个,也只到了隔壁镇子上。就在他们眼前不远处,一颗被马车轮子碾飞了的小石子打穿了她的头颅。
郑昭昭什么意见都没发表,跟着宫尚角去据点安排的宅子里住了两日,便向宫尚角辞别:“事情不大对头,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要去查证一些事情,不方便与宫二先生同行了。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宫尚角劝阻不了,只能送她离开。
眼见着她就要走远,宫尚角忽然追上去,问她:“到了现在,郑姑娘也不肯告知尚角真名,让尚角一睹芳容?尚角以为和郑姑娘已是生死之交了。”
郑昭昭笑着斜他一眼:“下次见面,宫二先生能认出我来再说。”
她摆摆手,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城门外。
宫尚角定定地站在那里,许久不见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