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有木兮
作者:懒庐书生   鹤鸣于九天最新章节     
    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的时光,忘忧为白鹤鸣诊了脉,又检查了他的外伤,确定他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
    五月二十九日,日丽风和,宜祭祀、动土、出行。
    白鹤鸣和梅慕雪要前去祭奠慕容惜,慕容恪书房“苦行斋”中的那条密道已经被堵死,好在,乌达在临走之前,已经凭着记忆给他们画了另一条进入暗影阁的草图。
    乌云踏雪被梅慕雪她们照料的很好,它精神抖擞,神采飞扬,见到完好如初的白鹤鸣,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亲昵的用头蹭着他的胳膊,白鹤鸣亦轻抚着它的脖子,以示想念和安慰。
    白鹤鸣和梅慕雪按照乌达草图中所示,骑着马进入了周山。
    山路难行日易斜,烟村霜树欲栖鸦。天色渐黑,二人才到达了山涧瀑布下的深潭旁边,并决定在此处就地休息,明天一早再上暗影阁。
    白鹤鸣拾了树枝生了火,梅慕雪拿出了带的干粮用火烤热了分给他吃。看着梅慕雪嚼着那有些发硬的干粮,白鹤鸣眉头就是一皱。
    白鹤鸣快速的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近在咫尺的深潭令其眼睛一亮,他欢然道:“梅姑娘,你先等一下再吃吧,待会我们加菜,吃点鲜的!”
    梅慕雪疑惑道:“嗯?什么?”
    她眼见着白鹤鸣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向深潭走去。
    白鹤鸣停在了深潭的边缘,猛地挥出一掌,那潭中之水竟溅起有三丈多高!随即,白鹤鸣飞身而起,手中树枝挥动间,梅慕雪看得分明,他串了一大串的鱼,而且,全部是从鱼的腮中穿过,这手法简直是绝了。
    白鹤鸣莞尔一笑,快速的把鱼洗剥干净,收拾好了,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梅慕雪笑道:“白大哥,你用雪山派的三大绝艺来抓鱼吃,如果让洪老前辈知道了,会不会想要揍你呢!”
    白鹤鸣也笑了,道:“不会!不会!我这也算是在勤加练功呢!那个,实战是最能提升武功的,上次我与慕容恪一战,虽然差点就死了,可后来却发现自身的武功也提高了不少!”
    虽然,白鹤鸣说的多少有些强词夺理,可梅慕雪却笑而未语,并没有拆穿他。
    两个人饱餐一顿之后,白鹤鸣又忙活了起来,梅慕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心道,这又是在搞什么花样?
    只见,白鹤鸣又找来一大堆干柴,分别架了两大堆火,然后又飞身上树折了一堆新枝和新叶。待干柴燃尽,火堆熄灭,他把那些新枝新叶铺在了上面,热乎乎的树叶暖床就做好了。
    白鹤鸣自得的一笑,拿出包袱中的披风递给梅慕雪道:“梅姑娘,请吧!”
    梅慕雪只有拜服的份!
    此刻,晴朗的夜空下,是漫天的星斗,梦幻而旖旎。
    群星璀璨,长梦浮生,天光大亮,二人才相继醒来,用潭水净了面,便继续朝暗影阁进发。因为有好长一段的悬崖峭壁,马匹无法通行,二人遂把马儿留在了原地。
    临近晌午的时候,二人才来到了暗影阁。白鹤鸣也算是故地重游,只是风景依旧,人事已非!偌大的暗影阁已空无一人,连慕容恪都不在,难道,他已经离开此地了吗?
    正在这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白、梅二人回头一看,竟是南宫无恨!当然,南宫无恨也早就发现了他们!
    “原来是你们两个!你居然还活着,还真是命大!”南宫无恨指着白鹤鸣道。
    白鹤鸣道:“不!我不是命大,而是命好!我有好兄弟,还有好朋友!要不是他们找到了我,救了我,我哪能活到现在!”
    南宫无恨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嗯!也是!那你们这次来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找我家主人报仇的话,就要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白鹤鸣摇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们这次来,只是想看看惜儿!仅此而已!”
    梅慕雪道:“惜儿她被慕容恪葬在了哪里?我们刚才到处都找过了,也没发现!”
    南宫无恨道:“我家主人说了,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妹妹的清静!恕我不能自作主张地告诉你们!”
    梅慕雪又道:“那慕容恪在哪里?我直接去问他!”
    “这……这样吧,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帮你们问一下,看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们!”说完,南宫无恨已经走远了。
    “喂!你……”
    “梅姑娘,稍安勿躁!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梅慕雪说完,二人就坐在了暗影阁前的台阶上。
    小半个时辰之后,南宫无恨回来了!他道:“二位!我带你们去见我家主人!请跟我来!”说着,他展开轻功先行一步,白鹤鸣与梅慕雪紧随其后。
    三个人的脚程均快,却也是走了一刻多钟才见到了慕容恪。只是,此时的慕容恪,与先前却是大不一样了。他褪去了原来一直穿着的紫衣,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披散着头发,目光也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
    如果说,原来的慕容恪是天上的谪仙,现在的慕容恪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许,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才是他此生所愿吧!
    慕容恪看着白、梅二人道:“你们是来看惜儿的?我原本想着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的,但转念又一想,你们是这世上少有的对惜儿真心相待的朋友,你们能来,惜儿应该会很开心的吧!跟我来吧!”
    慕容恪把他们带到一处石门前,看见二人眼中的疑惑之色,他解释道:“这里风景怡人,位置也是绝佳,是我为惜儿选择的长眠之所!”
    慕容恪快速按动石门上的机关,顷刻间石门轰然大开。梅慕雪发现那机关按钮是按照五行八卦样式排列的,不懂的人绝对打不开。
    二人跟着慕容恪进入了墓道,他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墓中的长明灯。走到了最里面,白鹤鸣和梅慕雪终于看到了躺在水晶棺中的慕容惜,她的容颜栩栩如生,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看着白、梅二人讶异的神色,慕容恪缓缓地道:“我给惜儿用了定颜珠!”
    白鹤鸣与梅慕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定颜珠乃是南海派的至宝,是传说中鲛人的眼泪所化成的珍珠。将它置于物品之中,可保其不惧水火,长久不坏。若将它置于死者口中,可保尸身百年不腐,容颜如生!
    慕容恪又道:“我先出去了,你们陪惜儿说说话吧,她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的!”说完,他就离开了。
    白鹤鸣和梅慕雪来到了水晶棺旁,从包袱里拿出带给慕容惜的东西,有绍兴黄酒,有苹果和柑橘,还有他们在山上新采的小黄花。
    梅慕雪斟满了两杯酒,道:“惜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吧,跟着慕容庄主来到梅家堡做客,脆生生的喊着我梅姐姐!时光要是能一直停留在那时候该有多好,你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也就不会……不会躺在这里了!希望你能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安然幸福……”
    梅慕雪对慕容惜说了很多话,最后,她把给慕容惜的那杯洒在了地上,而后,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鹤鸣也为自己和慕容惜各斟了一杯酒,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道:“惜儿,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你乐观、开朗、热情、善良!我有四位兄长,却没有一个妹妹,我多么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呀!你要是一直都在,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可人世间却总有那么多的事与愿违!……还有,你希望我和你梅姐姐好好的,我们一定都会好好的,也会经常一起前来看你……”
    白鹤鸣也在心里说了很多,最后,他和梅慕雪一样,也与慕容惜共饮了一杯。
    白鹤鸣和梅慕雪陪了慕容惜半日的时光才离开,慕容恪没有来送他们。
    二人顺着原路返回到了崖下,去寻找他们的坐骑。意外的是,梅慕雪的马儿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已经死了!看伤口,它像是被什么厉害的猛兽给咬死的。
    而乌云踏雪却已经不在这里了!白鹤鸣大急,他抬手打着呼哨,召唤马儿,连续几声,才听见从东南方向传来了它的鸣叫声,二人立刻展开轻功朝那边掠去。
    白、梅二人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乌云踏雪,发现它也受了伤,只不过像是被抓伤的。白鹤鸣牵着它回到了深潭边,给它清洗了伤口,梅慕雪连忙拿出了金创药,给它上着药。
    突然之间,变故陡生,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直扑向了梅慕雪的后背,白鹤鸣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想要提醒她已经来不及了!他几乎是本能的将梅慕雪抱在了怀里,向旁边瞬间移动了一丈多远,才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梅慕雪才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老虎就又扑了过来。白鹤鸣迅速的施展一个“旱地拔葱”,抱着梅慕雪跃上了旁边的大树。
    把梅慕雪安全地放在了树杈之上,白鹤鸣这才松开了手,道:“雪儿,你先在上面好好歇会,我去对付它!”说完,白鹤鸣便跳下了大树。
    乌云踏雪早已经机灵的自己跑开了,白鹤鸣放开了手脚,全力对付这只老虎。他挥出一掌,直拍向老虎的天灵盖,那老虎也甚是机敏,快速的向前一闯,躲过了这一掌,随后,又掉过头来扑向了白鹤鸣。
    白鹤鸣施展轻功躲过,然后一转身又快速的打出一掌,正中了老虎的脖子。这一掌打的着实不轻,这下,这个大家伙算是恼羞成怒了,一声虎啸震动山林!
    梅慕雪坐在树杈之上看着白鹤鸣力斗猛虎,只觉得他身姿优美,分外的好看!只是,他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来不及多想什么,只见那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是要一口生吞了白鹤鸣。
    梅慕雪一惊,急忙从树上跳了下来,想要拔剑,这才想起刚才给马儿上药的时候,顺手就把剑挂在了马背上,这令她是懊恼非常!
    这厢,一人一虎继续搏斗了十几个回合之后,白鹤鸣一掌打到了老虎的腰椎部位,这一掌白鹤鸣用了八成功力,打的它是骨断筋折,再也动弹不得。他又拔出剑来,一剑就割破了老虎的喉咙,这个大家伙终于是死了!白鹤鸣也挂了点彩,左臂被老虎抓出了好几道口子。
    梅慕雪见状,急忙从衣服上撕了一条布,把剩下的金创药全都给白鹤鸣用上了,边给他包扎边道:“好歹先包上止血,虎爪上很可能有毒,回去还得让忘忧给你重新消消毒,再上药才好!”
    低头说了一通不见回答,梅慕雪抬起头,却见白鹤鸣在看着她,只是,那眼神她却有些看不懂了!那只是担忧吗?不,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这是自己的错觉吧,梅慕雪如是想着。
    就这样看着梅慕雪好一会儿,白鹤鸣伸出右手抓住了梅慕雪的手腕,才终于开口道:“梅姑娘!我刚才很是害怕!我怕老虎伤到你!当它扑向你的时候,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与别人不同,只是,我之前还不太明白那是什么!但是,现在我已经懂了!梅姑娘,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白鹤鸣这突如其来地表白弄得梅慕雪一愣,她心道,这个木头疙瘩怎么突然之间就开窍了?自己等他这句话也等了很久了吧!要为难他一下吗?算了,还是不要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梅慕雪缓缓道。
    听到梅慕雪如是说,白鹤鸣开心地笑了,他把梅慕雪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道:“雪儿!你真好!”
    梅慕雪享受着白鹤鸣温暖的怀抱,良久之后,她才挣脱出来,问道:“你这人,怎么突然就这样啦?”
    白鹤鸣缓缓道:“因为,经过这些天的事,让我明白了人生的无常,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要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雪儿,本朝戏剧大家汤显祖先生在《牡丹亭》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认为,这句话真的是对情最好的描述!”
    梅慕雪笑道:“白大公子!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能说的人呢?”
    白鹤鸣摸了摸自己的头,道:“雪儿,今天我的脑袋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像晒裂的葫芦一样,开窍了!”
    梅慕雪笑得更厉害了,转头又看到了他受伤的左臂,便催促道:“咱们快点回船上去吧,你的伤口还需要好好处理一下才是!”
    白鹤鸣心里虽然还想继续二人时光,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听你的!”
    白鹤鸣一声唿哨,召回了乌云踏雪,二人共乘一骑往洛水码头赶去。
    当白鹤鸣和梅慕雪回到码头之时,抱琴与忘忧早就在岸边等着了。看到他们下了马,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忙迎了上去。
    抱琴道:“姑娘,白公子,你们回来啦!呦,白公子,你怎么受伤啦?”
    梅慕雪“嗯”了一声,道:“忘忧,你赶快把白公子的伤口重新好好处理包扎一下!”
    几个人快步地回到了楼船之上,忘忧拿出药箱,熟练的给白鹤鸣的伤口重新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抱琴则顶着一张八卦脸,笑眯眯地问道:“姑娘,白公子,你们这一去,发生了什么共患难的故事啊?白公子这才刚好,怎么又挂彩啦?还有,嘿嘿,二位怎么共乘一骑回来啦?白公子,你那宝贝马儿,不是一向都不肯载别人的吗?怎么今天……”
    梅慕雪无奈的看着抱琴,打断她的话道:“能有什么共患难的故事啊?就是你家姑娘我差点就葬身虎口,白公子为了救我,单人搏虎,被那老虎给抓伤了!就连我的马儿,也都被那老虎给咬死了!”
    “啊!这么惊险啊!白公子,这次可是轮到你英雄救美啦!”
    “抱琴姑娘,‘英雄’二字,在下真是愧不敢当!”白鹤鸣举着受伤的手臂道。
    “当得!当得!来来来,快给我们详细讲讲此行的经过吧!”
    白鹤鸣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雪儿!还是你给她们俩讲讲吧!”
    “呦呦呦,怎么出去了一趟,连这称呼都变了!还说没故事,鬼才信!”抱琴那表情,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连一向古井无波的忘忧,也显得有些激动。
    梅慕雪被抱琴缠的没办法,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该说的地方都省略掉了。
    听完,抱琴小声嘟囔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待姑娘你回去禀明了堡主和夫人,白公子就是我们梅家堡未来的准姑爷啦?”
    梅慕雪给了她一个白眼,小丫头想的倒是挺长远,自己还没有想那么多呢!
    听到抱琴这么说,白鹤鸣心中甚是高兴,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有所表示才对。他一低头间,瞥见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伸手就拔出了宝剑。见他拔剑,梅慕雪主从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白鹤鸣把剑柄上的玉佩卸了下来,双手递给梅慕雪,道:“雪儿,这是我四哥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是我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之一,我现在,把它送给我此生最珍惜的人,请你收下我的心意吧!”
    梅慕雪心中甜蜜,溢于言表,她双手接过玉佩,珍而重之地放入了怀中,抱琴与忘忧在一旁默默地祝福着他们。
    梅慕雪当时并没有回礼,只是在第二天,她把亲手编织的与自己佩剑同样的同心结剑穗,珍而重之地挂在了白鹤鸣的佩剑之上,那剑穗之上也有一块上好的独山玉,还缀了两颗珍珠。
    正是: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