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起和老叫花子一路向北追逐,追了大约四十里后,老叫花子知道自己的耐力比老疯头强,特别是老疯头还提着一个人。
不久后,老疯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老叫花子稍微加把劲就能追上,但因为付云起在老疯头手里,他担心伤到付云起,所以不敢追得太紧。
又追出上百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穿过一片树林,他们突然看到前方火光冲天,还能听到兵器交击的声音。
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伙人在交战,老疯头一时兴起,把付云起扔到一边,大吼着冲进了战团。
老叫花子赶紧上前扶起付云起,看到他只是脸上被草划伤,没有大碍。由于穴道被封了几个小时,他的手脚都麻木了,不能动弹,老叫花子就帮他活血化瘀。
原本两伙人交战,胜负已经分明,数十名官兵把八九名黑衣人围在中间。那些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人数少,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已经支撑不住,眼看就要被攻破。
但老疯头冲进战团后,拳打脚踢,专门攻击官兵,很快就打倒了十几名官兵,无人能挡得住他一招。形势立刻逆转,官兵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黑衣人,他们在溃逃中被老疯头追杀,死伤惨重。黑衣人抓住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逃跑的机会。
付云起看到老疯头打伤官兵,急忙对老叫花子说:“前辈,快去阻止他。”
老叫花子摇摇头说:“我从来不管官府的事,今天这事也不知道起因,也不知道应该帮谁。反正这些官兵我不待见,无极帮的家伙更不是好东西,不管他们谁死谁活。我只是不明白,老疯子为什么专杀官兵?”
付云起说:“无极帮不是成德王承宗的下属吗?他们割地拥兵,刺杀宰相,反叛朝廷,是叛臣贼子。”
老叫花子笑着说:“大家都骂河北藩镇穷兵黩武,刻薄重赋,老百姓活不下去,我却要感激他们。”
付云起奇怪地问:“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老叫花子说:“他们盘剥越重,做叫花子的人就越多,我的徒子徒孙不就更多了么?”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苦涩,但付云起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心里也感到难过。
老叫花子说:“不过裴度和我有点交情,以后遇到无极帮的家伙,也要让他们吃些苦头。”
。。。
两人在野外露宿了一夜,第二天找到一个市集,才知道昨晚有一伙盗贼烧了献陵寝宫,还打伤了二十几名官兵。人们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其中有一个和尚听得特别仔细。
付云起认出那和尚正是骊山大会上为驼山派主持招贤的人,他悄悄地告诉了老叫花子。老叫花子说:“我看这家伙走路的样子,练的是少林的内功,但不太正宗。没想到他居然和驼山派勾结。你上前试探一下他,最好能知道他的名字。如果实在不行,就找个借口和他动手,我就能看得出他的武功来历。”
付云起心想:“嬴前辈肯定不想打草惊蛇,不然他上去一试就知道了。最好能不动手,让他不怀疑。”
想了想,他走向那和尚,双手合十问:“请问大师的法号,您在哪里修行?”
那和尚警惕地看着付云起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付云起回答说:“晚生的母亲一直虔诚拜佛,前些天身体不舒服,想找位师父做法事祈福。”
付云起平时不善于说谎,遇到需要隐瞒的事情宁愿沉默不语,也不愿意编造谎言。他的这种固执在学宫时非常有名。今天面对的不是善良之人,他不得不临时编个理由,心里却非常紧张。如果和尚继续追问,他的谎言肯定会被揭穿。
那和尚听到付云起的关中口音,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虽然心里警惕,但也不想在一个年轻书生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于是说:“这位施主,贫僧是嵩山中岳寺的圆通和尚,今天有急事要赶路,恐怕无法为令堂效劳。”
付云起故意表现出失望的样子说:“唉,这也是我母亲没有缘分。”然后退了回来。
老叫花子笑着称赞他:“小伙子还真有一套,看来这个举人不是白当的。”
看到圆通即将走远,老叫花子说:“没听说中岳寺的和尚还会武功,这件事很奇怪。我得去告诉少林寺的广观老和尚,中岳寺离少林寺很近,别被他们蒙蔽了。”
他对付云起说:“我跟着这个和尚,看他究竟想干什么。改天再和你下棋。”
付云起点头答应,看着老叫花子追踪圆通去了。
付云起向路人详细打听,才知道这里已经接近耀州,距离长安有上百里远。他估计需要一天时间,在天黑前应该能赶回长安,于是带上干粮,立刻出发。
才走了二三里路,前面路边传来一阵奸笑,跳出一个人挡在路中,竟然是圆通和尚。
付云起吃了一惊,心想老叫花子不是在追踪他吗?他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老叫花子的身影。
圆通狞笑着说:“不用找了,那老叫花子早就被我甩掉了。就凭你那点本事,还想骗过我?老叫花子还以为我认不出他,嘿嘿,如果连丐帮帮主都认不出来,我还在江湖上怎么混?”
付云起心里疑惑,以老叫花子的身手,怎么会被圆通甩掉。
圆通看他的神情,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哈大笑说:“你一定在想为什么老叫花子会被我甩掉。那老叫花子武功虽好,又怎么样?我绕了三个大圈,他哪有心思和我捉迷藏,还不是只能放弃。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回来找你,哈哈,终究是我棋高一招。”
付云起心里想:“唉,确实是棋高一招。从今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谎了。”
圆通狞笑着说:“小子,你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找我麻烦?快说,免得我对你不客气。”
付云起看他气势汹汹,知道今天难以善了,冷冷一笑说:“你一个出家人,火气这么大!”
圆通道:“即使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出来。”他双掌一错,向付云起逼近。
付云起挥拳招架,他的拳脚是小时候跟村里的四爷爷学的,并不擅长,只能勉强支撑。
圆通显然可以轻易制住他,却没有下手,显然是想看看付云起的真实功夫和师承来历。
付云起左右支绌,非常狼狈,趁机后退一步,迅速打开包袱,拿出长剑。圆通笑着看他取剑,并没有阻止,显然是要给他时间。
付云起拔出剑再次与圆通交手,圆通却感到惊讶。他与付云起交手时,已经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内力不弱,本以为他会使用高明的剑法,没想到却是基础的青云剑法。
圆通心里想,如果不使出真功夫,可能无法看出这个年轻人真正的来历。于是他大吼一声,双掌发力,攻势突然加强。
付云起正要招架,远处却有人骑马奔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大师,大师,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跑到近前,跳下马就向圆通拜倒,口中说道:“请大师收我为徒。”
圆通看到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粗眉大眼,身材挺拔,肤色黝黑,但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满脸戒备地问:“你是谁?”
付云起却认识这个人,他是自己的同窗秦宁,不禁好奇地问:“秦公子,你为什么要拜这个人为师?”
秦宁只是扫了付云起一眼,然后对圆通说:“在下秦宁,曾在骊山大会上见识到大师招贤纳士,便心生向往,想要投奔大师。但还没轮到我,会场就被一个疯子搅散了。我一路寻访了十几天,今天终于有幸见到大师,希望大师能成全我。”
圆通冷笑一声,问道:“我怎么相信你?”
秦宁从怀里取出一包金银,双手递给圆通:“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厚礼,恳请大师屈尊到我家,我将隆重拜您为师。”
圆通看到金银,脸色好了许多,接过来掂了掂,感觉分量不轻,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对我了解多少?为什么愿意拜我为师?”
秦宁说:“我虽然不知道大师的来历,但平卢军有十二个州,是天下最大的藩镇。能请大师主持选拔,大师一定是江湖中的高人。我在骊山大会上一见大师,就非常敬仰,愿意终身服侍大师。”
圆通虽然对秦宁还有所怀疑,但听到这些奉承话,心里也很舒服。他转了转眼珠,说:“好吧,如果你真心想拜我为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想看看你的资质如何,你认识面前这个小子吗?”
秦宁说:“他是我小时候的同学。”
圆通奸笑着说:“那好,如果你能问出他的武功师承和门派,我就收你为徒。”
圆通非常狡猾,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他知道付云起内功不弱,如果秦宁能逼付云起露出功夫底细,自然也需要相当的功力。而且一旦两人动手,不仅能看到付云起的底细,秦宁的底细也会暴露出来。
秦宁答应了一声,转头对付云起说:“付云起,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他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礼貌。
秦宁父母双亡,依靠的叔父也只是长安县的一个小官,出身并不富裕。他刚进学宫时和付云起关系很好,但后来就一直跟在黄天行身边。他个性非常要强,总是不甘人后。
有一次因为诗文比赛成绩不佳,而付云起那次却表现得很好,先生点评时无意中说了一句“付云起,秦宁,境遇相同,文才却天差地别”,秦宁便从此记恨付云起,总是想要压过他,两人的友情也因此破裂。
圆通狡猾地笑了一声,用讥讽的语气说:“你这个笨蛋,我让你用嘴巴问吗?还不快动手。”
秦宁最受不了别人骂他“笨蛋”,尤其是在付云起面前,立刻感到羞愤交加,脸色涨红,拔出剑指向付云起说:“付云起,我今天一定要赢你。”
付云起摆了摆手,试图平息局面:“秦公子,我们曾是同窗,怎能用剑相对。”
但秦宁一心要在圆通面前显示自己的实力,看到付云起不愿意打斗,认为他是害怕了,不由得感到非常得意,喝道:“少说废话。”
付云起无奈地看着秦宁挥剑劈来,只能举剑招架。他不熟悉秦宁的剑法,只能边躲边挡,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如果是在十几天前,付云起可能早就败下阵来。幸亏他脚步灵活,最近也理解了一些剑法的精髓。虽然青云剑法并不高明,但守多攻少,招式繁多,他能够见招拆招,且战且退。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他有足够的空间后退。
秦宁的剑术虽然比付云起高明,但内力不足,长时间攻击不下,心情变得焦躁,剑法也开始混乱。
圆通看到秦宁打了四五十招还无法逼出付云起的真正实力,便喝令停止,对秦宁冷笑说:“你既然已经有师父了,还来拜我为师干什么?”
秦宁瞪了付云起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恭敬地对圆通说:“在下原来的师父是长安铁剑门的,但那毕竟是个小门派,无法与大师您相比。”
圆通说:“什么铁剑门?我没听说过,难怪剑术这么差劲。”
他心里想起长安似乎真有过这样一个小门派,但默默无闻,这两三年来更是悄无声息,看来秦宁没有说谎。
圆通自然不会把这种小门派放在心上,命令秦宁退下,然后对付云起冷笑说:“小子,看来还得我亲自来对付你。”说完一掌拍来,掌风强劲,付云起急忙躲避。
两人交手了十几招,付云起看到青云剑法已经无法化解圆通的攻势,便剑尖向上一挑,斜线刺向圆通的肩井穴,这已经不是青云剑法中的招数了。
圆通嘿嘿一笑,双掌紧逼,又过了十五六招,确认无疑后,收手退后,喝道:“你太乙门和我无冤无仇,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和那老叫花子跟踪我,说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原来付云起的剑法中夹杂了太乙门的剑法,圆通与太乙门没有瓜葛,也不想得罪太乙门。太乙门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秦宁听到付云起是太乙门的弟子,眼神变得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