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也感到非常惊慌,不停地搓着手说:“是啊,这可怎么办?”
奚郎急忙喊道:“师父,快用你的功夫啊。”
渔人焦急地回答:“我哪里会什么功夫。”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那艘快船已经冲到了离他们只有一丈远的地方,眼看就要把他们的小船撞翻,那个掌舵的人还哈哈大笑着。
奚郎突然灵机一动,拿起木桨,用力扔了出去,正好击中了掌舵者的腰眼,把他打倒在地。舵一歪,快船差点从小船旁边擦过去,真是太危险了。
奚郎惊魂未定,回头问渔人:“师父,你的打渔功夫呢?”
渔人早就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说:“每天打渔就是我的功夫。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武功吗?”
奚郎不相信:“那我这一个月来怎么能练得这么熟练地操纵船只?”
渔人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平静下来:“熟能生巧,你不知道吗?你现在驾船捕鱼比我强多了,真是个高手。”
奚郎半信半疑:“那师妹的剑法又是从哪里学的?”
渔人回答:“什么?她还会剑法?她那只是乱打。”
奚郎回想了一下,确实那天那个女孩只是乱打,没有任何章法,自己抵挡不住,还以为是什么高深的剑术,不由自主地笑了。
小船失去了桨,随着水流漂浮,渔人这时用竹篙撑船,还没调整好方向,那快船已经从下游调头过来,挡住了水道。
那个掌舵的人破口大骂,奚郎听不太懂,但渔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低声说:“你惹大麻烦了,这是漕帮的船。”
漕帮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江淮地区,但运河是漕帮的经济命脉,苏州城虽然不是漕帮的地盘,但城外的运河漕帮也要插手。
奚郎点点头,挺胸向那个掌舵的人喊道:“既然是漕帮的朋友,那就划个道来,奚某一个人承担。”
他虽然江湖经验不多,但在太乙宫时也学过一些江湖规矩。
那个掌舵的人惊讶地哼了一声,他原以为奚郎只是个力气大的普通渔夫,没想到却是个江湖人物。他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四面八方划来十几条小船,把小船围在了中间。
奚郎问:“你们想以多欺少吗?”
掌舵者冷笑道:“小子,如果你识相,就乖乖地磕三个响头,留下这条船,我今天就放你一马。”
奚郎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他无关。”他指着渔人。
掌舵者冷笑:“小子挺有种的,你说无关就无关吗?这条船我是要定了。”
奚郎怒吼:“你敢。”
掌舵者哈哈大笑:“怎么,想动手?和漕帮作对,不要命了?”
奚郎说:“一条命算什么。”
他想到渔人收留他的恩情,就算是舍命也要报答。
掌舵者笑着说:“原来是个亡命之徒,看你的样子,八成是个逃出来的胡奴。”
奚郎最不能忍受别人叫他胡奴,怒吼一声,飞身扑上快船,和那个掌舵的人打了起来,六名持桨的人也纷纷加入战斗。
不一会儿,船上的七个人都被奚郎打落水中。周围十几条小船赶来助阵,奚郎抢过一根竹篙,把小船上的人全部打倒。
这时又有一条快船飞快地驶来,到了近前停住,把那些落水的人一个个捞起。船头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容和善,那些落水的人对他都非常恭敬,看来是漕帮的一个大人物。
这位中年人听了众人的低声报告,却没有生气,向奚郎拱手说:“请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那个掌舵的人抢着说:“喂,小子,我们令狐副帮主在问你话呢。”
中年人斥责他:“退下,不得对江湖朋友无礼。”
奚郎见他态度和善有礼,抱拳说:“在下奚郎,见过这位前辈。”
听那个掌舵者的口气,这位中年人居然是漕帮的副帮主。
奚郎猜得没错,这位中年人就是原镇海镖局的总镖头令狐匋,因为帮助大师兄江潮灭掉了二师兄仇六安的安乐寨,索性加入了漕帮,江潮便任命他为副帮主。
令狐匋说:“原来是奚朋友,幸会,幸会,不知道奚朋友是哪家的子弟?”
奚郎刚才只是动了拳脚,没有使用剑术,令狐匋又站得远,认不出他的武功师承。
奚郎自然不敢借用太乙门的名号,便回答说:“我孤身一人,没有门派。”
令狐匋仔细打量了奚郎一番,问道:“小兄弟真的是一个人吗?那这位是?”他指着渔人。
奚郎说:“我流落到江南,幸运地被这位大叔收留。”
令狐匋点头说:“看小兄弟的身手不错,不知道是否愿意加入漕帮?”
他是漕帮的副帮主,亲自邀请,这个面子是很大的。
奚郎感到很意外,自己刚刚和漕帮的人动了手,本以为令狐匋不找自己麻烦已经是幸运了,没想到他竟然邀请自己加入帮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漕帮以水运漕粮为业,最看重水上的好汉。很多人在陆地上武功高强,但在船上却站不稳,到了水里更是无能为力,这些人即使武功再高,漕帮也不欢迎。
而现在令狐匋看到奚郎在船上威风凛凛,年纪又轻,前途无量,有意招揽,笑着说:“小兄弟是不是嫌我们漕帮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们漕帮虽然论武功谈不上名门大派,但论人数有数万,占据江淮一带,小兄弟如果愿意加入我们,我不敢保证你能做堂主,但做一个分舵主还是可以的,我们帮派四十个分舵任你挑选。”
漕帮的帮众都感到惊讶,没想到副帮主这么看重奚郎。
奚郎一时间难以决定,心想或许付云起已经回到杭州,最好是先问问他的意见,于是向令狐匋抱拳说:“多谢前辈的厚爱,这件事能否让我考虑一下?”
令狐匋笑着说:“当然可以,这五天我都在这座码头等候你的回复。”然后下令收船。
奚郎跳回渔人的船上,渔人惊魂未定,埋怨道:“漕帮这么大的帮派,你怎么不答应呢?”
奚郎说:“我只想先去问问付大哥的意见。”
渔人一边撑船一边自言自语:“其实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浪费了一个捕鱼撑船的好手。”
他是个渔人,看到奚郎一个月就学会了撑船、游泳、捕鱼、结网等技能,甚至比自己做得还好,心里曾打算过几年等女儿长大了,就招奚郎为婿,自己下半辈子就不用担心生计了。
但想到奚郎如果真的能在漕帮当上分舵主也不错,只要不参与打打杀杀就好。
闹腾了大半天,今天的鱼是卖不成了,渔人就直接撑船回家。那妇人和小姑娘看到鱼没卖出去,就和渔人聊了起来。
他们说话太快,奚郎听不懂,只听到一句似乎和自己有关,就问渔人:“师父,师妹在说什么?”
他叫习惯了师父,心想渔人教他打渔撑船,也算是师父,便没有改口。
渔人说:“她说你这么大了,怎么自己没主见。”
奚郎愣住了,其实他自己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只是从小为奴,听主人吩咐,根本不让他拿主意,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没有人吩咐,他也不想自己拿主意。
他感激付云起和韦玉筝,把他们当作亲人,甚至有点像主人一样依赖他们,现在想想,自己终究不能一辈子跟着他们。
正想着,有人敲门,渔人开门一看,有五六个汉子站在门外,领头的就是那个被奚郎打下水的掌舵者。
渔人以为他们来找麻烦,有点害怕。
那掌舵者恭敬地向奚郎赔礼道:“今天是我不对,冒犯了奚爷。令狐副帮主特意让我来赔罪。”
后面的几个汉子从船上搬下许多米粮,掌舵者又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渔人,点头哈腰道:“今天耽误了大爷的生活,还请大爷包涵。以后大爷有什么事,到码头上说一声。”
奚郎皱眉道:“这是干什么?今天的事就算了,东西你们拿回去。”
掌舵者说:“这些小东西怎么能入奚爷的法眼,这只是给这位大叔的补偿。奚爷是英雄好汉,令狐副帮主说了,奚爷一定是那种看不上金钱的人,我怎么敢拿这点小钱来羞辱奚爷呢?”
奚郎听到令狐匋这样夸赞自己,心里既得意又感激。渔人看到这些东西,高兴地收下了。那掌舵者临走时又特意说明令狐匋在等奚郎的回音。
奚郎看到令狐匋真心实意地招揽自己,决定加入漕帮,于是向渔人说明了情况。第二天,他去码头拜会令狐匋,随后就跟着他回到了扬州漕帮总舵。
扬州是全国最富庶的地方之一,繁华程度不亚于长安。漕帮总舵位于城中,建筑气势宏伟。奚郎拜了香堂,听了帮规,这就算是正式加入了漕帮。
然后他去拜见了帮主江潮。江潮当时已经快六十岁了,胡子花白,看起来正在生病,也没说话。
令狐匋让奚郎按帮规行了礼,然后回到大堂,召集各堂各分舵议事,根据近来各人的表现进行赏罚。江潮近来病重,不能主事,便由令狐匋做主。
他免去了几个年老有过的分舵主,补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
令狐匋有意栽培奚郎,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办事,并亲自指导。奚郎从小就善于观察人意,很快就领会了令狐匋的意思,进步非常快。
过了两个月,奚郎对漕帮的事务有了大致的了解,令狐匋便派他出去办事。他特意选了几件容易立功的事,再聚香堂时,果然委派了一个分舵的舵主给奚郎,真是说到做到。奚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从此更加尊敬令狐匋。
这天,令狐匋又派奚郎到苏州起运一批漕粮到扬州。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奚郎顺便去渔人家看望。回来时,却在大街上不小心和一个陌生人撞了一下。
奚郎认出这个人就是曾经在并州跟随付云起龙城飞一行的西山神偷。那天在石屋外,这个人被任龙飞等天龙寨的盗伙围住,被绑在地上。
奚郎并不知道西山神偷是三胞胎,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偷过佛骨,只当他是一个人。他摸了摸身上,发现帮中的令牌被偷了,立刻大喊一声,拔腿就追。
不多时,他自然中了那三人接力换位的计谋,累得气喘吁吁,西山神偷已经不见了踪影。没办法,奚郎只得启程回扬州,向令狐匋告罪。
西山神偷安子玉上次偷佛骨被付云起和韦玉筝揭穿,心里很不服气,又在长安偷了一把,这才得意洋洋地回来。
天龙寨已经被长安剑宫和介山派联合攻破,几个寨主都被杀了,也没人再找安子玉的麻烦。三人更是把太原西山当作了老窝,过得非常快乐。
过了两年,河北、河东、河南、关中这些地方该偷的都偷遍了,三人又合计到江南来偷。一路上又偷了不少胭脂、花钿、罗帕、汗巾,总觉得没什么稀奇的。正好看见奚郎亮出了漕帮的令牌,便趁机下了手。
奚郎回到漕帮,令狐匋因为是他一手提拔的后辈,更不能徇私。丢失令牌是件大事,按帮规要免职,责令奚郎追回令牌。
漕帮的人四处打听西山神偷的下落,得知他们大摇大摆地到了嘉兴,他们的长相很特别,很容易认出来。奚郎便顺着运河追了过来。
西山神偷安子玉得了漕帮的令牌,高兴地继续向南走。每过一个城市,他必定大肆行窃。一方面他们手段高明,另一方面他们偷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多的是女子的物品,谁愿意声张呢,所以从来没有惊动过官府,过得非常逍遥。
这天他们进了杭州,又四处寻找新奇的东西。只见杭州城非常繁华,但道路弯弯曲曲的,不像长安那样平直,倒像是他们脸上的皱纹一样。
三人见多识广,金银财宝、珠宝玉器什么的都看不上眼。至于罗帕、胭脂,一路上偷得太多,已经有些厌烦了。
在城里转悠了两三天后,竟然一无所获。这天他们出了清波门,看到有数千的兵民正在疏浚西湖,非常热闹,老二便混在人群中,四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