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封邺入主皇城的消息,府衙里就闹哄哄地开始准备搬迁事宜。
沈姳的小院,反倒成了个清静地。
“神君。”
院中往常只有她与冬儿二人,沈姳时常懒怠梳妆。这日起身,梳洗罢,披散着头发坐在院子呼吸着新鲜空气。
冬儿为她去取早膳,院中本该只她一人的。听见声音,沈姳转头去看,这世上,也只一人会如此唤她。
封邺一身锐气收敛,立在院门口,看起来刚梳洗过,神情疲惫,身上却干净清爽。
“你怎的来了,京中诸事不忙?”沈姳笑着看他。
苍白的面容让她看着像白瓷般易碎。
封邺上前几步,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平齐:“放心不下神君,处理好一些事物,便来接神君进京。”
他上上下下看了沈姳一遍,若是平常时候,这行为甚是无礼。可他面上的关切不似作伪,沈姳也便随他去。
“神君身体如何?”
“妄动神力,天罚于身。”她叹了口气,说谎都不需要打草稿,“如今神力尽失,神魂受损,只怕要费些功夫。”
“若非要救我,神君也不用以身挡神雷。”封邺皱着剑眉,单膝跪在她面前,很是自责懊恼的模样。
沈姳轻笑着安抚他:“天罚本就是冲我来的,如何能叫你受着。你一介凡躯,断挡不住天雷一击。”
她表现得云淡风轻,映着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格外惹人怜惜。
“况,天道创神不易,不会因此事行灭神之举。”沈姳浅淡的双唇一张一合,谎言都被编排得煞有介事。
“邺能为神君做些什么?”封邺眼中晦暗不明。
沈姳的答案还是一如从前:“好生供奉便是。”
也不知道系统失联期间的供奉,能不能加信仰值,若是不加,她岂不亏死。
冬儿取了早膳回到院中时,入目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
一贯威风凛凛、英武不凡的主公,半跪在弱不禁风的姑娘面前,语声轻柔,似乎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气重了些,都能吹疼了她般。
温大人说的没错,主公果真是爱惨了云姑娘!
待用了早膳,沈姳被冬儿搀扶着,跟封邺一道往外走。她身体尚虚弱,走出院门没片刻便开始气喘吁吁。
封邺本就是放慢脚步走着,见沈姳如此虚弱,满面担忧。他只听大夫来报,说她身子较前好转许多,却不知,好转许多竟是这般走不动几步的模样。
那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的伤势该是如何重,竟连服五日的神药都不管用。
想来神君体质特殊,神药于她而言也只是寻常罢了。
“云姑娘,失礼了。”
沈姳气息还未喘匀,便听封邺告了声罪,随后双脚离地,被他横抱在臂间。
只在骤然离地时有一瞬的惊魂未定,下一刻,她便能感觉到那双手臂的遒劲,安心下来。
她人生第一次被公主抱,很稳,很有安全感,这感觉真不赖。
一路往府衙门口走去,路上碰到几个小厮与士兵,他们也只敢看一眼,便垂下头,不敢再窥视主公的无礼之举。
沈姳只觉封邺抱着她,仍健步如飞,她视线上移,恰看到封邺喉结滚动,额间有些细汗。
“我很重吗?”看他行走的速度,不该是吃不消的样子。
沈姳当然不重。便是四十斤重的长枪与八十多斤的流星锤,封邺都能舞个整日,虎虎生风。
只是……
神君的身体,太软了。他鬓边又滑下一滴汗珠。
直到将沈姳送上马车,他才暗暗松了口气,摩挲着手上残存的触感,一时有些恍惚。
“主子,该启程了。”温言看着自家主子在云姑娘马车边上已怔愣半晌,忍不住提醒。
封邺回过神,只是看了温言一眼,目光平静,竟看得温言浑身一僵,心中发寒。
“启程。”一声令下,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京师方向去。
这一路进京,官道上零星能看见几个行人。待到了城门口,也没有之前在锦州城外见到的血腥场面。
一切都被清理过了,一如战前模样。
自东门进了京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城。待到将沈姳安置在一处宫苑内,封邺才告了退。
“这安华宫真好。”冬儿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又跑到沈姳面前神秘兮兮道,“宫女姐姐说,这是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宫殿。”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全没了当初在锦州府衙时的沉稳模样。
沈姳闻言蹙眉,前朝皇帝宠妃的住处让她住着,未免有些不妥。她默不作声,冬儿见她兴致缺缺,也便渐渐止了话头。
偌大的宫殿,除了原本就在她身边服侍的冬儿,又多了四个宫女与四个太监。
人太多,他们的名字沈姳暂且还记不太住,只对一个宫女有些印象。那宫女名叫禾田,性子颇沉静,目光低垂,都不曾往他处瞥上一眼。
她容貌生得也好,远山眉,芙蓉面,很出挑。低眉垂首,只怕也是不想引人注意吧。
封邺一连数日也不曾来安华宫,想来局势初定,事务繁忙。应也有为避嫌的想法,按古代的礼法,他们本就该守着男女大防。
如今她莫名其妙入了后宫,且是前朝皇帝宠妃的宫殿,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沈姳在哪处住着都一如既往,每日养养花、种种草,只是不知是不是皇宫内的水土特别肥沃,照往常的经验来看,早该旱死或涝死的花花草草,倒是一直开得极盛。
看着盛开的花儿,沈姳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直到她无意中发现禾田在给那些植物浇水、修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她把花儿养得这般好,只是有人在给她收拾烂摊子呢。
养花的兴致登时也没了。
又过了七八日,封邺才登门。
沈姳正在用午膳,随口问他:“怎这时候来,可用过午膳了?”
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登门拜访,是很没礼貌的。
却听封邺回她:“近日忙得很,晨起至今还不曾用膳呢。”
语气软得很,连沈姳这般自觉心硬的人都忍不住也软了态度。
“一起用些?”沈姳试探着他的意思。
她一向来不喜欢跟不太熟悉的人共食。但古代公筷用得比较普遍,像他们这般的,都是有侍女在旁边用公筷布菜的。
“却之不恭。”封邺笑着,撩袍在她身侧坐下。一旁的冬儿见机早就添上了一份碗筷。
“我这里饮食清淡,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沈姳一贯来是重口味的,只是这次受伤后,吃多了油腻荤腥,胃里就难受得很。
她只怕这次被雷劈的那一下,伤了根基。
到底是装13装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