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飞鸟下东南 音书无日捧
作者:暮秋茉莉   念桑榆最新章节     
    驿站里,汤马和特里如同两具僵尸呆呆地坐着,特里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除了羞愧就是难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领事和领事夫人不明白两人的心事,还以为是特里生病了,没有理会两人的样子。
    领事夫人对领事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日都是在驿站或是到外面的市场转转,我都觉得乏味了,这里的人总是把我当作怪物。”领事满脸的歉意地说道:“我每天都要外事处谈公事,没有时间陪夫人,你让汤马和特里陪你出去走走,汤马现在可以说一些大齐的话。”
    领事夫人还是满脸的埋怨说道:“我们这张蓝的脸到哪里都会让那大齐的老百姓看来看去,拿我们当做稀奇古怪的人。”
    汤马听了领事和领事夫人的谈话,头脑中萌生一个想法,他一定要再见到王妃,再看到那张美丽的脸。汤马对领事说道:“我倒是有个方法,上次咱们去睿王府赴宴,那次的晚宴很是热闹,王妃对咱们照顾有加,那样好客,不如请睿王妃陪同夫人在上京城逛逛,我想睿王妃不会拒绝的。”领事夫人听后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转过脸看看领事,领事耸耸肩,表示同意。
    邀月阁里,高志在一旁伺候景宸洗漱,景宸对梳妆台前的桑榆说道:“王妃不愧是草原王妃,酒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是比酒量,那蓝人肯定不是对手。”桑榆转身面带羞涩地说道:“王爷拿我打趣,男子都会夸奖自家妻子贤德、有礼、孝敬,善于女红,有哪个男子会夸奖自家妻子酒量惊人,王爷可不要说出去啊!”景宸把手搭在桑榆的肩头说道:“放心,我若说出去王妃酒量惊人,人家定会问和我的酒量相比如何,我就要说出自己甘拜下风,本王还是要给自己留些面子的。”
    景宸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说道:“有一件事情还是要辛苦王妃了,昨日在蓝国的领事提出:领事夫人在上京城没有熟识的去处,觉得和王妃很是投缘,所以请王妃陪领事夫人在上京城逛逛,此事关系蓝国和咱们大齐的邦交,所以还是要辛苦王妃了。”
    桑榆听着景宸的话,心里盘算着:以为取回莲花杯之后就不会和蓝人有交集,不想这蓝人倒像是一贴膏药,怎样甩也甩不掉!蓝人到底是怎样想的,自己要怎样面对?景宸看出桑榆的心思说道:“王妃不用担心,莲花杯的事情领事和领事夫人看看样子是不知道的,只是陪陪夫人逛逛就行了,有图娅陪同,王妃是可以应对的。“
    清晨桑榆带上图娅和之桃、惠官一同前往驿站,陪领事夫人一同逛逛上京城。驿站门口领事夫人和汤马还有驿站的两个小厮早就等待很久了,为了和夫人亲近,桑榆和领事夫人还有图娅坐一辆车,图娅原本就是一个爱玩爱逛的人,有她在身边,一直和夫人有说有笑的,桑榆最近和图娅一直在一起,已经可以能听懂蓝人的话,还能说上几句。
    上京城的街道是无比热闹的。道路两旁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景色的。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等等。领事夫人的眼睛一直在搜索着外面的景色,口中不是发出赞叹声。车子停在瑞禄轩前,这是上京城有名的丝绸店。那柔柔的、顺顺的、精致细腻、高贵典雅的丝绸,展示着不俗的高雅和清纯,流露着一股温温婉婉的神秘香韵。领事夫人的眼光被丝绸锦缎的光泽吸引着,这一匹匹绝美的织品,奇异的花纹斑斓的色彩醉倒了领事夫人。瑞禄轩的店主看到蓝人和与众不同的桑榆已经知道不是普通之人,在一旁热情地招呼着,图娅更是殷勤的为领事夫人指点不同的布匹,桑榆到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看看领事夫人和图娅选布料,惠官去为桑榆端茶,这时一个身影站在桑榆身旁,桑榆一惊,看到一个蓝人已经站在自已的身边。桑榆眼中的蓝人都是一个样子,仔细一看这个蓝人自己还是记得的,眼前的蓝人就是那个吃相窘态的人。
    一个蓝人向自己行礼,用笨拙的大齐话说道:“王妃您好,我叫汤马,我的朋友拿了您的酒杯,我深表抱歉,请原谅他的无知,他只是觉得那杯子太神奇了,所以才……”汤马在头脑中搜索这自己的语言,这些话是自己练习了很久说出来的,一直在口吃、一直是结结巴巴的,汤马觉得自己很丢丑,汤马努力地说着,很慢地说着。桑榆没有憋住自己笑出声来,看到汤马满脸通红,桑榆打断汤马尴尬的说话,说道:“我也是无奈之举,希望那天杂耍的事情没有吓到你的朋友。那件酒杯是皇家之物,不能送人的,改日我会送给你的朋友一套上乘的酒具。”
    汤马很兴奋,自己的笨嘴拙舌居然这位王妃能听懂,自己这些日子的练习没有白费。汤马继续说着:“王妃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桑榆很惊讶,从没有人这样当面夸奖自己,让这样一个陌生人夸奖,自己感觉很不适应。
    惠官已经把茶端来,惠官的到来缓解个尴尬。这时瑞禄轩的伙计也端来一个果盘,里面有几样水果,伙计之前没有见过蓝人,尤其是蓝女人,眼睛一直盯着领事夫人,一不小心晃了一下,手里一抖,盘子摔在地上。“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在看摔了盘子的小厮,伙计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忙赶紧收拾,领事夫人和图雅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店主看到好好的生意有可能会被这个小伙计搞砸,对着伙计的后背就是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伙计被这一脚踹趴下,手指被划破。桑榆看着眼前的店主,觉得店主大可不必。
    “住手,不能打人,他受伤了。”汤马呵斥住店主,扶起受伤的伙计,店里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汤马的行为,受伤的伙计更是惊慌地逃到一旁,图娅打破这份尴尬,说道:“赶紧把这里收拾吧,夫人咱们继续看布料吧。”图娅继续给领事夫人挑选布料,汤马退到桑榆的身后。
    桑榆低声问道:“你们蓝人喜欢管别人的事情吗?”汤马说道:“我只是看不上那些随意打人的事情。”桑榆对这个蓝很是感兴趣说道:“伙计打破东西自然要受到惩罚,只是这个店家不应当众这样,扰了客人的心情。”
    汤马听了桑榆的话反驳道:“我不同意王妃的话,犯错是要受到惩罚,但不是侮辱,我们是平等的,没有人生来就要被打,没有人生来就可以打人。”
    这些话桑榆之前也到图娅说过,今日听到汤马的话让陷入桑榆思考: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之前自己是一个卑微的庶女,成了解救贤妃娘娘的一副药,就成了一个富贵格格,现在自己已经是堂堂的王妃,自己还是自己,只是所在的位置不同。若是当初婉如、婉然没有夭折,自己依旧是个无人问津的庶女。是啊,人生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有人就是主子有人就是奴才。听了这番话桑榆不在说话,桑榆仔细地看看身边这个蓝人,男子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白色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冰蓝色的眼眸透着一股善良和热情。
    领事夫人满载而归,两个伙计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走出瑞禄轩。中午时分,桑榆带着领事夫人带到熙园,这是上京城最好的饭馆。桑榆知道这家店的招牌菜,尤其是点了一份香芋团子,不知汤马第二次吃这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图娅真是脚下踩了轮子,第二天图娅又带着领事夫人来到水香楼采买胭脂水粉,领事夫人再一次被琳琅满目的色彩吸引,在铜镜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不同的样子。桑榆已经有些累了,看到图娅和领事夫人乐此不疲,只得在一旁喝茶休息。桑榆能感觉到不远处汤马灼热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动,若是旁人,桑榆的一个眼神就会让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望而却步,而面对这个陌生的蓝人桑榆没有一丝的反感,相反还有些舒适。
    领事夫人对两天的行程十分满意,图娅也是收获满满。车上图娅拿出一个小香盒放到桑榆的手上说道:“这是我送给王妃的礼物,我知道王妃是么也不缺的,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已经和哥哥商量好了,后日就会启程,这次我们要去南方,不知什么时候回上京城,一个小小的礼物收下吧。”图娅说完眼圈有些红。
    桑榆知道图娅是不会留在上京城的,图娅是一只自由飞行的燕子,只是在睿王府歇歇脚,那广阔的天空才是她真正的世界。知道图娅就要离开,桑榆既不舍又羡慕,拉着图娅的手,桑榆感慨万千说道:“真羡慕你,双脚长在自己的身上,不像我只能永远在这上京城了,每日和那些王亲贵妇说着虚假的话,有时候觉得好累啊。”
    桑榆想起汤马说的话,问道:“图娅,每个人生下来是不是都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有人就是主子,有人就是奴才呢?”图娅拉着桑榆的手说道:“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过自己的命运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
    在湛蓝天空的怀抱中,一群可爱的鸟儿快活地飞翔,它们唱着叽叽喳喳的歌,一个娇小的身体拖着个小尾巴在空中飞来飞去,它时而转个圈、时而做个俯冲、时而翻个跟斗。桑榆知道那就是图娅,这里只是图娅飞行途中歇脚的地方,小鸟终究是要回归广阔的天空,而自己就是笼中的一只金丝雀,想到这些,桑榆不禁心神暗伤。
    当晚苏德和图娅就向睿王爷请辞,准备择日就要离开上京城,前往南方。桑榆已经把两兄妹的想法明确地告诉了景宸,景宸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能强人所难。苏德和为图娅为两位世子都准备一份礼物,桑榆为苏德兄妹准备一份更厚的礼物,只是兄妹都说东西太多路上携带不方便,最后桑榆只好准备银票,大小的面额不等,这样既方便又实惠。
    弄玉轩的小院中,弘辕手中拿着图娅送来的一套文房四宝,图娅笑着说自己不懂这些东西的品质如何,只是问店主售卖的情况,选择卖的最好的一款,希望弘辕笑纳。眼前的文房四宝的成色的确只是普通之物,只是弘辕在手中宛若千金。已过了束发的年纪,弘轩刚刚成婚,自己与弘轩只是相差半年,若没有之前的事情应该是给自己准备婚事的时候。当初的谣言的确让自己惶恐一段时间,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罪人,直到见到图娅,一个每日都是风风火火的女子,她会穿上男子的衣服,她会在众人面前大声说话,她会因为高兴不顾及别人放恣嬉笑,她知道天下万物的事情,她遨游外面的名山大川,是女子中的男子,和图娅相比自己就是一个缩在父亲身后的小马驹。图娅在睿王府的一段时间在弘辕的记忆中会留下永恒的光彩。
    正在思考,外面进来代云,说道:“回二世子,王妃让人送来一只鸟,说是送给您来养的。”弘辕没有理会随口说道:“就放在廊下,你来养吧。”代云应声下去。
    第二日是苏德和图娅离开的日子,景宸已经上朝,桑榆带着弘轩和弘辕,后面跟着高志和张玉,都来到二门口相送。图娅已经是一身的男装,一根白丝线束着头发高高的盘在头顶,发出黑玉般淡淡的光泽。桑榆走上前双手拉着图娅兴奋地说道:“这是哪家的公子,不知是否有婚配,我家有妙龄的姑娘,公子可否有意?”图娅和桑榆笑做一团,图娅擦擦脸上的泪水说道:“若是骑上马,你比我更加英武,桑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自从来到上京城就没有听到有人叫自己桑榆,这个熟悉的名字好陌生又亲切,自己又一个朋友要离开自己,自己的朋友还有谁?在哪里?图娅的一句话让桑榆百感交集。
    苏德和弘轩和弘辕一一道别,两人在这对兄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懂了很多的理解。弘轩和弘辕在苏德和图娅面前双膝跪下,苏德要去阻拦,桑榆用手挡下说道:“一早王爷走的时候交代了,先生虽然只是两位世子一个月的师傅,可是这一个月够他们终身受教的,这一拜是要得的。”
    弘辕起身搜索着图娅的目光,终于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那对眼神转瞬散去,弘辕知道那双眼睛也在躲避自己。传来苏德的声音:“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让王妃和世子亲自来送,是折寿的事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苏德和图娅走出大门翻身上马,桑榆在二门口目送两个人离开,心中是无限的感慨。
    失魂落魄的弘辕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代云轻轻地走进里,对弘辕说道:“回世子的话,王妃送来的那只鸟怎么也不吃东西,奴婢害怕把王妃送来的鸟给养死,所以请世子要去看看。”弘辕无奈起身,把王妃赏赐的鸟若是养死,终究是不好交代的。
    “扳指、核桃、笼中鸟”是上京城王公贵子名流雅士的玩物,弘辕很喜欢养鸟,廊下挂着自己心爱的几个鸟笼。鸟笼的材质很有讲究,有金丝楠木的,大叶黄花梨的、象牙的、珐琅的,碧玉的。眼前的这个鸟笼居然是玳瑁镶象牙的,做工考究,乃是极品。鸟笼吸引了弘辕,里面的鸟确实不堪。玄色的羽毛中含有乳白色的羽毛,嘴角和爪子呈通赤色,尾巴像铰剪一样,如出鞘的利剑一样,名字叫不上,应该不是什么有名的鸟,不像饲养过的鸟,倒像是林子里的野鸟,小鸟恐慌地挣扎着,用恐惊的小眼睛望着弘辕,好像在说:求求你,放了我吧。代云在一旁说道:“这两日奴婢都是精心喂这只鸟,可是就是不吃东西,其他的鸟都是乖乖的,只有这只鸟总是乱叫,乱撞,不吃东西,这鸟估计活不下去了。”
    弘辕看着在鸟笼里颤抖的小鸟,轻轻地打开笼门,里面的鸟儿小小的眼珠诡异的转动着,一瞬,鸟儿飞出了笼子,虽然身体柔弱,但是小小的翅膀还是努力地向天空中扇动着。弘辕对代云说道:“你去和王妃说,鸟儿让我放了,鸟笼我很喜欢,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