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蜗角虚名 蝇头微利 算来着甚干忙
作者:暮秋茉莉   念桑榆最新章节     
    桑榆很是满意这位新妇,很懂事,完全没有月灵娇贵小姐的做派。由于自己的身体不好,桑榆早就取消了每日的各院请安的事情,只是每隔五日各院的侧妃和才人会请安一次,王府的事情都让张玉找世子妃解决。桑榆倒也喜欢这样清闲的生活。淑惠是个很合格的儿媳,桑榆取消了每日的请安,淑惠每隔一日就会去邀月阁请安,说说王府里的事情,或是同桑榆出去逛逛。若不是两个人辈分不同,恐怕要成为很好的朋友。
    淑惠走进邀月阁的院子,来给桑榆请安。
    桑榆对淑惠说:“上次就和世子妃说过,你是新妇,又在管家,身边的事情肯定是很多,不用隔日就来给我请安,这王府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够你忙的。”
    淑惠笑着说:“原本不想打扰王妃休息,昨日我母家送来一些南方的果子,很新鲜,今日给王妃带来一些,让王妃尝尝鲜。”淑惠接着说,“我已经让人给纯侧妃和月侧妃送去一些,几位才人也送去一些。”桑榆吃了一口果子说道:“真是新鲜,你母家送来的东西不用往我送,自己留着就行了,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身体时好时坏,不太喜欢热闹,你嫁入王府要是觉得冷清,就让弘轩陪你出去走走。”
    淑惠说道:“其实我也是不喜欢热闹的,以前在宫里嫡公主身旁伺候,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嫡公主的,有时候倒觉得很累,在睿王府只是翻翻账本,王府的事情已经让王妃打理得规规矩矩,儿媳就是捡个清闲。”
    提到的嫡公主,桑榆觉得一个好熟悉的人,不禁问道:“你原是公主的陪读,现在你已经嫁了,公主的婚事怎样安排?”
    淑惠说道:“在皇宫里,是听到皇后说过嫡公主的婚事,皇后娘娘舍不得让公主远嫁,和皇上一直在商量,决定在上京城里挑选,还不知是哪户人家能有这个福气?原本要等嫡公主出嫁后我再出嫁,只是今年是先王妃约定的年头,王爷请旨让我们完婚,也算给先王妃一个交代。”
    桑榆听着淑惠的话,知道淑惠是嫡公主身边最贴心的人,自已在清河王府落水的事情,送上字帖的事情,淑惠是应该知道的,可是淑惠轻轻点水地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没有得罪任何人,保住自己的面子还有皇家的颜面,这样的滴水不漏,果真是在皇宫受过调教的人,说话都是这样稳妥。
    盼晴从外面进来,引着梁太医进来,梁太医进来给桑榆和淑惠请安,梁太医拱手行礼说道:“臣下刚刚去丝厢阁给月侧妃看过脉象,月侧妃的脉象很平稳,月份已经大了,按照现在的样子,估计可以平安顺产。”
    的确是个好消息,只是桑榆心中有些酸楚,月灵比自己早入府有半年,如今已经有孕,可是自己还在和疾病做斗争,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不知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桑榆没有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在脸上,换上一脸欣喜的样子,说道:“早上就听到喜鹊在枝头叫,梁太医就送来好消息了,世子妃和我一起去看看月侧妃。”
    桑榆和淑惠还有梁太医一同来到的丝厢阁,已经能感觉到丝厢阁里宫人们的忙碌。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月灵的呵斥声音:“这是谁泡的茶,烫死我了,已经和你们说了走路要轻手轻脚的,不要吵到我,走路就是这样的吵闹,还不出去!”几个宫人灰头鼠脸地从正厅里退出来。
    月灵斜斜地靠在榻上,旁边跪着一个小宫女,那个宫女把脸埋在膝头。桑榆对桂兰说道:“月侧妃已经有孕六个月了,不要让这个不懂事的宫女吵到侧妃。”小宫女巴不得地退出正厅。
    桑榆看着榻上的月灵,原本娇小的脸庞上增添一丝烦躁和娇贵,说道:“一早,梁太医就说了妹妹的身体无恙,就等着顺利生产了,你是王府的贵人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月灵没有起身向桑榆行礼,甚至没有一个欠身的动作,说道:“这几日一直是懒懒的,最近刚有一些胃口,这怀上孩子的滋味真是不好受,请王妃见谅。”
    桑榆说道:“妹妹,十月怀胎,辛苦了。”
    月灵没有看桑榆的脸说道:“王妃没有怀过孩子,自然不知道有喜的苦楚。”月侧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屋里的人都很尴尬,梁太医在一旁干咳了几声。
    淑惠在一旁说道:“有喜的苦楚,我也是不曾知道,月侧妃有福之人,改日我要到城外祈福祷告,祈祷王府人丁兴旺。王妃已经叮嘱我,要照顾好月侧妃的孕事,王妃是王府的当家人,心里还要想着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着实辛苦。月侧妃这里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我。”淑惠转向桑榆说道:“王妃,月侧妃需要静养,咱们还是离开,让月侧妃好好休养。”
    淑惠的话缓解了桑榆的尴尬,又说上几句,就离开了。回到邀月阁之桃对桑榆说道:“月侧妃刚才好无礼,说的好听是侧妃,其实就是一个妾,王妃的孩子就是王爷的嫡子,世子妃的孩子就是世子的嫡子,只有她的孩子庶子,难道月侧妃不知道吗?”
    桑榆打断之桃的话说道:“月侧妃有孕自然有脾气,以后不要在议论月侧妃的。”南云知道桑榆的心事在一旁说道:“月侧妃比王妃早入府自然要早有喜,王妃不要着急,一切随缘,王妃调好身体,自然会有喜的。”桑榆知道南云在安慰自己,桑榆知道:自己和景宸年纪相差十几岁的样子,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就算有一个王妃的名号,等景宸百年之后,自己只有凄苦的生活啊。对,这些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看缘分吧。
    月灵害喜的确有些重,前几个月一直是呕吐不止,桑榆让厨房全力照顾月灵的饭食,每日的食谱都是让梁太医亲自确定,景宸也是抽出时间陪伴月灵。王府一时间都是遵照月侧妃的意思办事,真是风光无限。
    过了六个月,月侧妃之前害喜全部消失了,月灵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在王府关了几个月的月灵急急地要出去逛逛,景宸自然是不同意,最后搬出国公少夫人过府来相劝,月灵才同意不出去,景宸很是疼爱月灵,让张玉给月侧妃在王府办了三天的戏场,让月灵在王府也能散散心。
    戏台就搭在清淼潭的旁边,一边是一池清澈的湖水,一边是丝竹之声,真是与众不同。台上的伶人腔音忽高忽低,时断时续,时而像撕丝裂锦,时而又像藕断丝连,时而像高山流水,时而又像春雨潇潇,委婉动听,扣人心弦。戏词像珠子似的从伶人的一笑一颦中,从优雅的水袖中,从婀娜的身段中,一粒一粒地滚下来,滴在地上。
    桑榆和景宸端坐居中,左侧是纯侧妃和月侧妃和几位才人,右面是弘轩夫妻,弘辕、还有念文、念心。一曲结束,月灵忽然对周边的人说:“你们看,那个伶人像不像一个人?”众人都在仔细地端详着,纯侧妃淡淡地笑笑,元风才人和依玉才人相视一下,没有说话。月灵接着说:“那个伶人是不是像王妃?”
    没有人附和,景宸的脸色有些不悦,咳嗽一声。桑榆用扇子轻轻地扇着,完全没有理会月侧妃的话,一旁的淑惠起身对景宸和桑榆说道:“儿媳听说王妃喜欢品酒,已经让人准备好上京城的最好的杏花春,请王爷和王妃品鉴。”
    桑榆看看景宸一脸娇羞地说道:“一定是王爷乱说的,不然世子妃刚进王府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的。”景宸大笑道:“王妃是草原儿女,草原的人家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王妃是品酒高手,今日是家宴,咱们一醉方休。”宫女端上杏花春,大家都是推杯换盏,觥觥交错,好不热闹。
    丝厢阁里月灵依偎在景宸的怀里,说道:“王爷,明日嫔妾要回母家,想坐王妃的车马,王妃平日都不喜欢坐那个五乘的车马,嫔妾要会母家,就让嫔妾做一次五乘的车马,风光一下吧。”
    景宸犹豫一下:五乘的车马是王宫正式的规制,月灵作为侧室只能做四乘的车马。月灵似乎看出了景宸的心思,捋着景宸的头发撒娇地说道:“嫔妾就是想让父亲知道身体安康无恙,让父亲高兴一下吗?”景宸看到月灵娇羞的面庞,抚摸一下月灵的脸,说道:“明日你去问问王妃,王妃若是同意,自然可以。”
    第二天,月灵欢欣鼓舞地从邀月阁里走出,对桂兰说道:“你去告诉张玉,王妃已经同意,今日我要用五乘的车马出行。”
    邀月阁里,南云问桑榆:“王妃为什么同意月侧妃做您的五乘车马,她是侧室,不能用正妃的东西,这样不合礼制。”
    桑榆说道:“月灵不知道礼制吗?王爷不知道吗?王爷只是爱月灵,不忍让月灵扫兴,让我做这个恶人,我也不做恶人,我就是看看一个侧室怎样坐着正妃的车马从王府出去。”
    熟知礼制规矩的张玉为难地准备五乘的车马,叫过一个聪明的小太监说道:“你去到长乐院,告诉王爷,王妃同意月侧妃坐五乘的车马,一会就出去了。”小太监明白张玉的意思迅速离开了。
    已经有一个人先于小太监来到长乐院。淑惠站在正厅里说道:“今日从外面过来,看见丝厢阁的桂兰让张玉管家准备五乘的车马,月侧妃是家中的长辈,这件事情原本是不由儿媳来过问的,只是儿媳在皇宫同嫡公主出行,嫡公主出行乘坐的是五乘车马,儿媳深知规制,皇家公主和王公正妃出行是五乘马车,郡主和各府的侧妃是四乘马车。儿媳觉得,若是让月侧妃坐着王妃的五乘车马走在街市上,懂得规制的人都会以为是王爷或是王妃出去,可是车里是侧室,传扬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儿媳就是担心咱们王府的脸面,请王爷定夺。”
    景宸心里自然知道淑惠说的道理,不合规矩自己也是知道的。因为一辆车让月灵扫兴实在不划算,于是就让月灵去找桑榆,估计桑榆会让月灵吃个软钉子,这样得罪月灵的人就是桑榆,自己还可做个老好人,不想桑榆顺水推舟,把球踢给月灵。现在自己的儿媳都看不过去,若是走在大街上也是一件不妥的事情。景宸盘算怎样解决。
    张玉派来小太监已经进来长乐院,把张玉的话说了一遍。景宸沉吟一下说道:“让张玉准备五乘的车马,今日没有朝会,我送月侧妃回国公府,然后我会去户部,月侧妃要晚饭后回来,晚饭后接回月侧妃,用四乘的车马接,就行了。”
    晚饭后月灵走出国公府,门外等待自己的还是自己平时坐的四乘车马,月灵转向张玉问道:“早上是五乘的车马,怎么现在是四乘的?”
    张玉低着头,知道月侧妃一定会发难的,不卑不亢地说道:“早上是和王爷一同出行,坐的是王爷的车马,王爷去户部了,走的时候特地交代,接月侧妃的时候用这辆车。”张玉回答字字妥当,月灵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本想在娘家门口风光一下,不想灰溜溜的,悻悻地走上自己的车马。回到丝厢阁又是乱发一顿脾气,景宸知道月灵肯定会发脾气,早早地躲在积微轩看书。
    丝厢阁里传出茶杯摔碎的声音,一众的宫女和太监唯唯诺诺地站着,桂兰说道:“长乐院的人传过话了,是世子妃在长乐院说了一通话之后王爷就传出话了,让张玉用四乘的车马接小姐的。”
    月灵紧紧握着手中的手绢口中念叨着:“这个多管闲事的淑惠,整个王府王爷不管、王妃不管,哪里轮到她出这个头。”桂兰轻轻地摇着扇子说道:“小姐别气伤身子,您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不要因为这些小事伤到身体。”
    张玉站在邀约阁里对桑榆说话:“回禀王妃,皇宫到年底给各家王府发放一年的年利已经到了,是十对玉镯、十对金镯,往年都是王妃三对金镯三对玉镯,两位侧妃各两对金镯,两对玉镯,世子妃是今年新进门的人,这年利怎样发放?”
    桑榆回答:“世子妃是新妇,自然是要好的,月侧妃现在有喜,也是不能亏待。今年这样,本宫、纯侧妃、月侧妃、世子妃都是每人两对镯子,再给有子嗣的才人一只手镯,就行了。”
    张玉说道:“王妃和世子妃都是正妃,纯侧妃和月侧妃是侧妃,这样发不合适吧?”
    桑榆说道:“月侧妃有喜,纯侧妃是府里年龄最大,以后二世子也会成亲,和各院说,为王府开枝散叶就是功臣。”
    次日睿王府的一众女眷在花园里散步,纯侧妃自从弘辕婚事之后一直很少出来,总是在弄玉轩养病,桑榆原本不喜欢一大群人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可是无奈自己已经是当婆婆的人,要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桑榆远远看到月灵在一众的人群地簇拥下向自己走来,月灵的肚子已经出怀了,再加上月灵总是挺着走路,几个宫女在两侧簇拥着,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
    月灵看到桑榆没有行礼,后面的桂兰带着几个宫女行礼,桑榆说道:“妹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梁太医已经交代了,要多多走动,这样好生产。”
    月灵笑笑说道:“多谢王妃惦记,前日张玉送来的宫里的年礼,已经收到,还没有谢过王妃,只是我现在有着身孕,这手腕子都是肿起来,那两对镯子实在是戴不上,我请国公府的工匠单独为我打做了一对大的,这样戴着也方便。”月灵说完,用眼角瞟了一旁的淑惠手上的镯子,又说道:“这年利的镯子样式太陈旧,还是外面银楼的样式新颖。”说完把自己的手腕子故意抬起来。
    桑榆没有接月灵的话,桑榆知道月灵还要张狂两个月。一旁的淑惠说道:“昨日儿媳收到的手镯,知道和王妃的数量是一样的,儿媳怎能和王妃比肩,今早已经让冰烟给张玉管家送回一对,请王妃收回。”桑榆轻声地说道:“世子妃不用这样妄自菲薄,你我都是正妃,这份年利应该收的。”月灵没有说话,轻轻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回到邀月阁,桑榆对南云说:“王翰在外面打听月灵和淑惠的关系了吗?这两个人都是上京城的名门贵女,之前应该是认识的,怎么这样的水火不容啊?”南云说道:“王妃没有看错,这两位小姐都是名门的贵女,月侧妃是国公府的小姐,虽说是国公爷哥哥的暖床丫鬟的孩子,可是国公府一直视若珍宝,世子妃的母亲是高阳郡主,父亲是一品重臣。两位小姐又是年纪相当,自然总是让人放在一起比较。王翰已经打听了,当年国公府也是想和睿王府联姻,看上弘轩了,只是先王妃经常进宫,对淑惠小姐更加熟识,就请皇后赐婚,有皇后赐婚国公府自然退下来,那时国公夫人还在,这位国公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月侧妃原本年纪大些,国公夫人想让女儿嫁进王府给王爷做继室。”
    桑榆轻轻挑挑眉毛说道:“原来我的这个位置是国公府惦记的,怎么成了侧室?”
    南云说道:“听说国公爷还向当今的皇上请了这门婚事,可是后来皇帝赐婚做侧室,等王爷三年孝期满了就成亲,之后就是赐婚郡主和王爷了,王翰也没有打听出缘由,不知道其中的变数。
    桑榆说道:“王翰是个耳报神,能打听到这些已经是不易了。原想做儿子的正式,不成,又想做父亲的继室,不想成了侧室,一字的差距,就成了贵妾,皇上的决定岂是咱们知道的。虽说是有皇帝的赐婚但是终究是个妾。”桑榆的语气中有一丝的惋惜。
    南云接着说道:“国公夫人那时以为能做王妃,已经把大话说出口,说是国公府的小姐是高阳郡主家小姐的婆母,后来圣旨下来,自家的姑娘只是一个侧室,当时还是上京城的一个笑话。国公夫人一直生闷气,后来就病死了。”
    桑榆说道:“怪不得月灵看到淑惠都像看到仇人一样,总要分出一个上下高低。月灵在国公夫人膝下得宠,这行事作风确实一样的,我在一旁可以看看这两个贵小姐的龙争虎斗吧。”
    三个女人是王府的一道景色,十九岁月灵每日保胎,各种补品运往丝厢阁,十八岁的桑榆自己在邀月阁养病,吃药,一心盼着自己也能怀上一男半女,完全不管王府的事情,十七岁的淑惠,在三个女子中年纪是最小,有条不紊地持家,丝厢阁的挑剔能忍受,对邀月阁和弄玉轩恭恭敬敬,对几位睿王的才人也是以礼相待。桑榆做事风风火火,手下不留情,有些严苛;淑惠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平静,和气,说话从不高声,做事总是慢条斯理,大度待人,王府上下井井有条,是一片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