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少年游侠好经过 浑身装束皆绮罗
作者:暮秋茉莉   念桑榆最新章节     
    门厅下,之桃对拉姆说道:“拉姆管家,您还是去看看郡主吧,郡主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老王爷留下的东西,收拾完一遍就再收拾一遍,有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看着天空,奴婢觉得这不是长久之际啊?”
    拉姆捋捋胡须说道:“郡主在一年里丧父、丧夫、丧子,这些打击放在旁人身上足够死上三次了,郡主能扛到现在已经是胜过常人了,郡主只有二十岁,今后的日子不能这样苦啊?”
    之桃问道:“您给出个主意,救救郡主吧!”
    拉姆说道:“让郡主到城外的庄子住一段时间,那里没有尔虞我诈,让郡主散散心吧。 ”
    来到城外,拉姆对马车里面的桑榆说道:“已经出城了,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您换好骑装,骑骑马,舒舒心。”
    之桃挑起车帘,一身戎装的桑榆走下马车。桑榆说道:“已经两年没有骑马,不知自己的技术会不会忘记。”
    拉姆牵过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把缰绳递到桑榆的手中说道:“郡主是草原儿女,骨子里有奔跑的血液,只要上马就是英姿飒爽。”
    桑榆翻身上马,用双腿夹夹身下的白马,算是打个招呼,接着抖动缰绳,用马鞭拍打着马屁股,白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跑起来,四只蹄子像不沾地似的。马到了桑榆的手里,就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奔驰得更加得意与骄傲起来,不管前面有多少马,它都要风一样卷过去。
    已经是深秋了,这里的景色是真实的,没有人工的雕琢。桑榆看到眼前是一片金黄,低处的田地里,稻谷已经收割还没有运走,微风吹来,落叶纷纷,真迷人啊!
    忽地,一个身影从岔路口窜出来。一个男子骑马奔驰,马飞如箭,男子在马背上挺起身子,一手挽缰,那架势风流倜傥,那气势从容洒脱,那男子已经追上了桑榆。桑榆感到一个陌生人在追赶自己,心想:哪个狂徒,竟然敢骚扰自己,于是扬起马鞭准备给身后的狂徒一个教训。
    桑榆能够感觉到后面的马匹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听着后面的马蹄声能感到这个人是一个善于骑马的人。桑榆左手握紧缰绳,猛地转过身,右手抡起手中的马鞭,准备向后面的人抡去。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桑榆心中一惊。原来的那张忧郁的脸上永远带着谨慎、小心和悲伤,现在还是那张脸,惨白的脸色变成小麦色的皮肤,闪烁着阳光的灿烂,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
    桑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胯下的马匹不知主人的用意,高扬前蹄,桑榆险些跌下马来,旁边的男子急忙拉住桑榆的缰绳,两匹马交错在一起,两个人相互贴近。
    之桃带着侍卫从后面赶上来,之桃正要上去理论,桑榆喊了一声:“仔细看看,这个狂徒是谁?”
    区明从马上下来,在桑榆面前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起身后,规矩地站在桑榆面前。区明离开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与之前相比好像魁梧一些,一身蓝色的锦袍,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之前的区明永远是低着头,眼睛不敢直视别人,不管在哪里总是躲在众人的身后,此时的区明如同换了一个人,脸上充满自信阳光的微笑。
    之桃绕着区明叫着:“区明,你走了有一年吧,这一年你的变化真大,就像换了一个人,快说说,这一年都做了什么?”
    区明和桑榆把马匹交给侍卫,两个人走在小路上。区明问道:“这一年我做了很多的事情,祖父在时只是偶尔骑马,这一年每日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现在算是一个懂马的人了。离开上京后我去了绝日台,祖父就埋在那里。”区明停顿一下继续说,“之前出远门都是有祖父和家人陪同,现在每天都是我独自面对生活。银子被土匪抢了,没有钱,我就去做工挣钱,后来路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写对联的比赛,于是我就参加,写了下联,居然得了二十两银子。幸亏这二十两银子,我把祖父的灵柩运到老家。这一路上我认识很多朋友,也看到很多黑暗的地方,刚开始我很害怕,每天一个人都要面对各种恐惧的事情,现在我经历一年的风雨,不在是之前那个胆小怕是的人了。”区明一口气把自己一年的生活简单说明,他很释怀。
    桑榆看着眼前的区明,说道:“一年时间不长,可以让一个人有这样的改变,有的人有了通天的本领,有的人被打得体无完肤。”桑榆知到说到自己的身上,惨淡地笑笑说道:“不要让我的坏心情打扰,看到你这样的自信、快乐,我还是很高兴的。”
    区明没有理会桑榆的感慨,继续说道:“把祖父安葬后我就去了祖父之前常去的地方,看到大好山河,之前不好的心情就慢慢消散了。”区明看看桑榆说道:“不高兴的事情就像浓浓的雾气,只有猛烈的风才能把吹走。王妃现在就在雾中,需要一场飓风,把那些雾气吹散。”
    区明的话让桑榆吃惊地抬起头,没有等桑榆反应,区明就向桑榆说道:“咱们比赛吧,看谁先到前面的庄子。”
    桑榆和区明,一前一后,之桃和几位侍卫随后前行,一支飞奔的队伍在路上行进着。
    区明笑着说道:“有件事情忘记告诉王妃了,自从新君登基后一直采取怀柔政策,新君已经下诏我祖父当年参与肃亲王的案子证据不实,已经撤销我祖父的罪名,以后我不用再隐姓埋名了,我现在就是欧阳尚林,前面不远的空灵寺的主持是我祖父的好友,这几天我就住在空灵寺,明日请王妃到林子里去打猎。”
    桑榆对区明说:“睿王已经走了,我现在是太妃,你应该叫我太妃。”
    区明有些犹豫,说道:“太妃,太妃……”
    桑榆大笑道:“太妃是不是已经感觉我已经有六十岁的样子,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是先皇封的永泰郡主,今后叫我郡主吧。”
    欧阳尚林调转马头,在马上向桑榆行礼,扬起马鞭,策马而去,只留下一股烟尘。
    曾王府的庄子不同于睿王府的庄子。睿王府是上京城的宗室,皇上赏赐的庄子都是农庄,主要是农田。曾王府是来自草原的铁血男儿,对于种粮食完全没有兴趣,先皇也是投其所好,把城外东面的整个山林赐给曾王,曾王府的庄子就是依山而建,不同于别处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光。
    一早,之桃和桂兰伺候桑榆梳洗,格日图乐在门外回禀:“回郡主的话,区明已经在庄子外等您,说是请您去打猎。”
    桂兰一边伺候桑榆熟悉,一边说道:“这个区明有些放肆,原来只是王府的一个小厮,现在居然请郡主一同打猎,告诉他,郡主没有时间。”
    桑榆一边挑选桌上的首饰,一边说道:“以后不要叫区明了,他祖父是欧阳中捷,是大齐有名的书法家,他叫欧阳尚林,皇上已经颁布恢复欧阳家书法世家的招牌,已经释放欧阳家的人,欧阳家的人慢慢就会回京,今后是上京城的名门,以后要叫他尚林公子。”桂兰听了桑榆的话,吐吐舌头。
    一旁的之桃说道:“郡主很久没有打猎了,既然已经来庄子了,就好好玩玩吧。”桑榆没有回答,用眼神告诉之桃答案。
    树林中的小路上,前面是桑榆和欧阳尚林骑马前行,后面是格日图乐和之桃还有几个侍卫。一只小鸟在天空中飞行着,突然来了一群狩猎的人,让小鸟茫然变得不知所措,身后的格日图乐拉弓搭箭,小鸟中了箭,瞬间就从几百米高的空中坠落,之桃捡起受伤的鸟儿,责怪旁边的格日图乐:“这样可爱的小鸟你也下的了手,看看翅膀都受伤了。”
    格日图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不是出来打猎吗,自然要射箭啊!”
    桑榆对身后的两人说道:“照你们这样说话,根本打不到猎物,不要说话,离我远一些。”
    哗哗……哗哗……耳畔忽然响起流水的声音。顺着声音去寻去,噢!原来是一条小河。河水真清啊!河底花花绿绿的鹅卵石,更衬托出水的妩媚动人。偶尔,一条小鱼兴奋起来,蹦蹦跳跳的,粘在鱼尾上的水珠便滑落而下,圈圈的涟漪随即散开,给这平静的水面增添了另一种姿色。桑榆看到眼前迷人的景色,说道:“这里的景色真是与上京城的不同,山林里更真实,更自然。”
    “不要说话。”一个阴森的声音从尚林口中发出。
    桑榆转过脸看向上林,尚林是一脸的严肃,紧张,拉满弓箭,弓箭对着对面的小河。桑榆马上把目光投向对面,在小溪旁边有一头野猪在喝水,这野猪最少三四百斤。尚林没有等野猪作出反应,箭已发出,弓箭正中野猪的身体,不过一只箭的力量不足击倒这巨大的野兽,野猪冲了上来。尚林对着野猪发出一声口哨,这口哨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异常的响亮。
    尚林对旁边的桑榆说道:“快闪开!”眼看野猪冲了上来,尚林向一旁的大树冲去,野猪也跟着冲过去,尚林就要撞到大树的时候,缰绳一抖马头转到一旁,可怜那只野猪,没有控制速度直接撞到了树上卡住了腰。欧阳尚林的机敏、果断,野猪的凶猛、彪悍,让人叹为观止。听到口哨声的格日图乐已经带着侍卫冲过来。
    桑榆和尚林都下马,桑榆站在尚林面前拱拱手,说道:“今日多谢尚林公子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你出手,我恐怕只有逃命的份。这一年你真是身经百战,让人刮目相看,我在王府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没有草原儿女的血性了,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检查野猪的格日图乐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尚林公子真是神勇,一支箭就让野猪毙命。”
    桑榆看到野猪的尸体还有些心有余悸,欧阳尚林:“我用的是有毒的弓箭,路上一位同行的朋友送给我几只有毒的箭,遇到凶恶的野兽就射出去,只要箭头插进动物身体里,毒液碰到了血液,不管多凶猛的野兽走上坡路只能走七步,走下坡路只能走八步,走平路只能走九步就能必死无疑,叫做七上八下九不活。不过这只野猪的分量太大了,估计没有死,还要解决一下,这野猪肉不能吃,埋了吧。”
    桑榆说道:“不想这毒液成了救命的稻草,真是见多识广,让人钦佩。”
    桑榆和尚林在林间小路上散步,之桃和格日图乐远远地跟在后面。
    尚林说道:“当初是郡主把我从路上解救,不管是区明还是欧阳尚林都是郡主的男仆,郡主不要叫我尚林公子。”
    桑榆说道:“你是欧阳大师的孩子,是书法大家的衣钵继承,一声公子还是称得起的。”
    尚林关切地说:“对于郡主的事情我已经耳闻,睿王是我心中的英雄,郡主这一年辛苦了。”
    尚林走到桑榆面前,深深行礼,说道:“郡主承受这样多的事情,我已经回京,叔父已经回京了,会重开欧阳家,郡主有任何事情,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欧阳尚林目光如钜,说道:“当我全家被打入牢房,自己流落街头,我在街头自卖自身的时候,我曾经想到过去死,这样就可以结束痛苦的生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活着,就有改变一切的希望。今日把这句话送给郡主:只要活着,就有改变一切的希望。”
    桑榆颤抖嘴唇说道:“我还有机会改变一切吗?”
    尚林拉着桑榆的手说道:“杀回去,让那些凶手受到惩罚,杀回去。”
    在庄子住上一个月,桑榆回到曾王府。桑榆有了很大的变化,脸上有了笑容,稍稍胖了些。桑榆坐在浮曲阁的院子里,看着金色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脚尖,感觉浑身都是暖暖的。
    “只要活着,就有改变一切的希望。”桑榆在心中已经记住这句话,战斗的桑榆已经复活了。
    拉姆管家坐在桑榆的对面,说道:“郡主回来后气色好了很多,咱们草原来的人,只要回到草场、树林里,就如同吃了药,那些病啊、灾的就全没了。过几天郡主可以换个庄子再住上些日子,养得胖一些。”
    桑榆说道:“你说得没错,就如同吃了一剂良药,不过我已经出来一个月了,这几日收拾一下,我想还是回睿王府。”
    拉姆管家说道:“睿王府是要回去,只是不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老奴要说句真心话,曾王和睿王去世,您没有子嗣,老奴已经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老奴觉得您就住在曾王府,原本咱们王府就没有主子,郡主住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郡主就住在这里,或是去庄子上住住,等明年回乌峰城住上几个月,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桑榆听到拉姆发自肺腑的话,说道:“我已经是无依无靠的人,在上京城您就是我的亲人,今后肯定会打扰拉姆管家的,只是我是景宸的妻子,曾王府再好,可是没有景宸的影子,在这里每日睡觉,我都没有梦到景宸,只有回到睿王府,就可以每晚在梦中看到景宸,我还是要回到睿王府。”
    拉姆管家说道:“郡主说得有道理,今后曾王府就是郡主的娘家,睿王府是郡主的夫家,住在哪里都可以,可以回去,但是要看看怎样回去。”
    桑榆抬眼看看拉姆的脸,不知拉姆说些什么。
    拉姆继续说道:“之前郡主中墨毒现在看是赵成所为,老奴看弘轩是知道的,这次小世子遇害,老奴找到了药铺的主事,把那天买货的伙计带到府上,让他在王府做事,让他跟在老奴的身边,每日和老奴出出进进,希望他能找到之前卖金刚石的人,但是以老奴的感觉,这件事情少王爷和少王妃是脱不开,只是咱们手中没有证据,面对这样的贼夫妻,郡主要在气势上压他们一头,嫡母不在王府,那对夫妻应该来曾王府拜望,表达自己的孝心,现在已经一个月都没有来这里,郡主要真想回去,就要拿出太妃的架势,让那对夫妻看看咱们不是好惹的。”
    拉姆滔滔不绝地说完话,聪慧的桑榆已经明白拉姆的意思,说道:“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的确不能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人家还真的以为我已经是一盘凉菜呢。”桑榆想想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备上礼物,我要进宫拜望皇太后,我被封为一品诰命,新君年幼,现在是太后听政,我要进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