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尘不能直接表明自己身体出现的异状,否则曦估计死都不会放他走。
曦听罢,真诚的不带有一丝犹豫的道:“不要怕,现在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钟明尘苍白的面容压抑着晕眩的恶心感,轻轻摇头道:“那不一样,如果我丧失了用来生存的本领,在这个世界上该如何立足?”
曦没留一丝话口,立即回应:“不用担心,我可以养你,我会让你过的很好。”
钟明尘摩挲了一下自己胸前的伤口,凉凉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养个小宠物呢?”
“什么?”曦一下没反应过来,只僵在原位。
钟明尘无力的撑着头补充道:“只有宠物才不必忧心、警惕,可以摆烂的去享受一切,每天的任务就是逗主人开心,让主人更喜欢自己。。。你希望我做你的宠物吗?”
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诱惑又像是在嘲弄,曦对此无言以对。
他低垂着头说不出话。
在曦从小被灌输的世界观里,兽人天生就比亚兽人强大,理应谦让他们,爱护他们。
有了伴侣的亚兽人更是有许多不用出来做工,只需在家里料理家务就行的。
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把他们安置在家里。。。是为了保护他们。
过了半晌,曦才艰难开口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想保护你。”
钟明尘强撑着精神状似不满道:“那你受伤就行了吗?你们兽人受伤就是天经地义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乖宝又忽然生气了,但是曦还是如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兽人经常狩猎,干苦力,受伤很正常。。。”
说到最后他瞟了眼钟明尘后顿时没了底气。
钟明尘无力的冷笑了声:“呵,你们天生的好体格,自然能高傲的把求生的活全部揽下。”
“那现在呢?现在有了我的木腐草,一个亚兽人就能撂倒一头中型野兽,现在他们可以跟你们一样一起去狩猎了吧?”
曦皱眉思考,但还是坚持道:“不行,会受伤的。”
钟明尘快撑不住了,无奈道:“是人都会受伤。”
曦依旧坚持:“可是让自己的亚兽人受伤意味着兽人的能力不行,会被部落里的人鄙视。”
这倒不是好面子,而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少倾,钟明尘蓦然道:“哥哥,如果我说你们的想法是错的。。。”
话音未落,曦急切道:“我能改。”
钟明尘还是不忍心,他提醒道:“那你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不在乎。”语气是曦从未有过的坚定。
钟明尘苦笑扶额。
他真觉得曦这样不好,跟抛弃自我没什么两样。
但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让自己的亚兽人受伤会很丢脸?那是因为兽人们自己的傲慢和偏见。”
“兽人占尽天生的力量优势,所以才傲慢的觉得亚兽人是天生的弱者,根本无力面对世界的压力;因为兽人的偏见,所以才觉得亚兽人们都是娇花一般的脆弱不堪。”
“一个人强大与否,只需要战利品与勋章就能证明,而不是用某个独立的人。”
曦沉默了。
钟明尘说的话和他从小接触到的兽人法则完全不一样。
他消化了片刻后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改的,乖宝。。。明尘,你能,能不走吗?我会改的,去变成你适应的,喜欢的样子,我。。。”
见曦这样满眼的悲戚,还抬手想遮住自己落泪的样子。
钟明尘心疼,撑起身体状似无碍的走到他身前,环抱住曦的肩头,把他埋进自己怀里道:“没事,哭吧,谁说兽人不能哭了,都是人啊。”
他想起初见时,曦背光而来,笑着将手里的化生草递给自己的模样,那是纯粹善良温和的笑,是曦原本的模样。
钟明尘看着怀里仅仅因为自己要离开,就变得卑微胆怯的曦,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念头。
起码得等到曦学会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而不只是活着的时候再说。
钟明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他想,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曦会不会觉得太无聊呢?
还是别把话说的太死让曦难过了。
要是自己撑过来能回到溪林部落来找他,那就当是惊喜,要是自己回不来了。。。就当给他留个念想吧。
他轻抚曦的发髻,重心全都倚靠在曦的身上,用着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叮嘱道:“哥哥,好好生活,等到你学会照顾自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可是曦却突然禁锢住他,悲切中带着一丝决绝:“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会去找你,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即使是这种即将濒临崩溃失控的情况下,他都小心的避开了钟明尘的伤口,只霸道蛮横的将人控制在怀里。
他的偏执中带着几丝自暴自弃,曦看起来好像很阴鸷暴戾,但其实钟明尘知道,他要快碎了。
正感受着内心的摇摇欲坠,忽地一双温暖的手将他的面颊轻轻捧起,骤然对上了钟明尘的那双眼,那眼中含着的痛惜与不舍让曦的心脏紧绷。
他耳边轻声响起钟明尘的声音:“如果你真的那样做,和当初的鸣佩有什么区别?”
曦的心口像是骤然被一把钝刀子贯穿,他禁锢怀中人的双臂慢慢松开,直至无力的垂下,下一秒就听到一句让他绝望又给他希望的话:“哥哥,睡一觉吧,醒来后照顾好自己,等到你学会好好生活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找你。”
曦双目睁圆,刚想做出反应,就觉得颈肩处猛然一阵钝痛,随后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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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睁眼时,屋内已经一片漆黑,曦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他的指尖微动,触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强打起精神,抚着胀痛的颈肩缓缓起身,兽人的夜视能力极佳,曦就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到了手边沉睡着的长刀。
他的主人已经不知去向,独留它自己静静地躺在这。
曦还注意到手边干涸的血渍,应该是乖宝临走前把自己搬到床上时又扯裂了伤口,他又心疼又懊恼。
一个皮糙肉厚的兽人,睡地上都行,为什么他顶着撕裂伤口的代价都要把自己带到床上。
为什么?
他还把最重要的傍身武器留了下来,是怕自己伤心所以给自己留个念想吗?但是一个兽人不可以这么脆弱,甚至还到了需要乖宝操心的地步。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