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说？”于晚樱看一眼他的手臂，什么都看不出来。
别人在这个境地或许会狼狈不堪，但是他不会。他身形依然挺直，依然风度翩翩，只是抱着手臂，那姿态就好像要跟她对峙一样。
这就是表象。有时候，你以为一个人抱着手臂是在向你示威，而其实，他是骨折了。
更说不定，还在承受着噬心的痛楚。
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程叙舟的右臂是完全松懈下来的，不敢承力。只能用另一只手托着手肘。
他垂了一下眼帘：“我以为你知道。”
于晚樱的脑子里面纷乱繁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继聪早已经打完电话，又下去确认了程亦彦的情况。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本就神志不清，已经是强弩之末，被程叙舟放倒之后，现在说不好是陷入了昏迷还是沉睡。
但是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小唐往堤坝上走，看到程叙舟和于晚樱两个人，像两座雕像似的立在那里，都不吭声，连忙走过去说，“程总，去车里等吧。”
于晚樱转头对他说：“唐继聪，他撞大夫人的车子受伤，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小唐愣住了，说，“程总吩咐过这件事情不要再提。而且当时为了避免车祸的事情传开，在外面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可是，太太您居然不知道吗？”
于晚樱无言以对。
星汇集团的最大控股家族，云城程家，大房三口人同时陷入车祸。这事儿如果传开，关于豪门纷争的猜测会没完没了。所以当时车祸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消息就被控制住。
程叙舟在外，也从来没有以受伤的形象示人。
家里人自然是知道的，然而，……家里人？整个程家，会跟她说话，去探望她的，当时就只有程亦彦。
这样偷龙转凤的事情，他是惯犯。
于晚樱感谢他，他就欣然接受。也许在他的角度上，确实是他自己救了于晚樱呢。
毕竟当时他从大宅里面跟出来，正巧看到车祸发生，第一时间没有去管不知道死活的程叙舟和张秀雯，而是先去看于晚樱。
于晚樱扭头看着河堤下面躺着的程亦彦，发现，这个人没有救了。
就算是正面回击，他也会专挑别人的伤处下手。一个人的秉性，是不可能被一两句话就真正打动，而做出改变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程亦彦一直都很礼貌，留着余地，不撕破脸面，多少也是顾念着他那时候救过自己。
然而一切都颠倒了，全都是错的。
程亦彦不仅在当年截停了她的信，然后扮做程叙舟跟她交流，
就连救人性命这样的事，也要替人冒功。
他一直都在想着要代替程叙舟。
她觉得喉头发苦：“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没有看到。”她问程叙舟，“为什么后来有那么多次机会，你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以为你知道，自然不会特意去提起。再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提的呢？”程叙舟说，“难道提着断手跑到你面前去，说，‘看，于晚樱，这是我为了你撞断的手。’”
于晚樱眨了一下眼，觉得鼻尖又酸又痛，她回过头，背对着他往他的停车处走去，说，“按你的性格，本来就是会这么说的。”
然后用手悄然揩掉了眼角的一颗泪珠。
程叙舟跟在后面，“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站着不动，车子来了也不躲闪。要以那种方法来离开我。我再去提这样的事情，算不算道德绑架？”
她想起来那时候在医院，他那么长时间没有出现，或许也同她一样做了手术。而后面来见她，同意分居的时候，打扮一反常态，不仅戴了帽子，还穿着宽松的棒球衫。
她说：“你那时候来见我，同意分居。是不是，手上还戴着夹板？”
“有石膏，不好乱动。我觉得很难看，所以套了宽大的运动装。”
“你跟我住在同一家医院？”
“嗯。不同楼层。”
“那一天庄佳仪出现……”
“她来看我，我不在病房，所以她找到你那边去了。”
连庄佳仪也知道，如果找不到程叙舟，那就去于晚樱的病房里找。
警车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叫声赶到了，后面还跟着两台救护车，一时之间，无声而僻静的河边小道上挤满了车和人。
于晚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和程叙舟上了同一台救护车，唐继聪本来如临大敌，要护着老板和太太，被程叙舟遣到另一台救护车上，去看着程亦彦。
顺便马上联系分公司的人和国内的秘书团，处理后续的事情。
救护人员给程叙舟做完了简单的固定处理，他坐下来，面对着于晚樱。
他本来还有很多事要与程亦彦对峙，却没想到今天是这样落幕。
他很想问问她，见到这样的程亦彦，她还会坚持说，那封信就是写给他的吗？
于晚樱的鼻尖一直泛红，他开了口，问的却是：“你冷不冷？穿得太少了。”
她摇摇头，默然了一会儿，拿出刚刚从程亦彦的车后座上拿回来的手机，打开，翻找着什么。
他说：“我很高兴。”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什么？”
“我很高兴，你的紧急联络人是我。”
手机买来之后设置的紧急联络人，一直都是他。其实早就该改掉的，但是于晚樱忘记了。这个功能，她从来没有用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得上的这一天。
她调出手机邮箱，打开一个页面，递过去给他，说：“我想，有件事情应该要告诉你。”
程叙舟接过她的手机，看着上面的邮件往来页面，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是程亦彦和于晚樱四年之间，来来往往的好几十封电子邮件。那是他的噩梦。
是的，他看过其中一些邮件。
程叙舟想找程亦彦确认的，除了手写信的事情，还有电子邮件的事情。既然手写信可以被截住、改写。那么这些邮件，他也要程亦彦解释清楚。
于晚樱说：“我一直以为，写这些邮件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