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正低头在绢帛上写什么,未曾察觉到嬴栎的情绪,还笑道:“要长大了,还撒娇呢,羞不羞~”
“哼~”嬴栎的声音有些闷,“才不呢,一百岁和曾祖撒娇也不羞~”
嬴稷闻言抬头看嬴栎,嬴栎眼里蓄满了眼泪,赶紧放下手里毛笔,伸手去给嬴栎擦眼泪,“怎么还哭了呢?”
“谁欺负栎儿了?有什么委屈跟曾祖说,曾祖给栎儿出气~”
嬴稷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嬴栎的眼泪彻底决堤,小脸埋在嬴稷的臂弯哭起来。
嬴稷还没意识到嬴栎为何而哭,还试图逗笑嬴栎,“哎呀,怎么还拿曾祖袖子擦鼻涕呢,快住手~”
嬴栎抬头委屈的看着嬴稷,“曾祖~”
一旁的小内侍递上帕子,嬴稷接过来给嬴栎擦脸,“好啦,有什么委屈跟曾祖说,哭花了脸不漂亮啦~”
嬴栎瘪了瘪嘴,抬手从嬴稷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擦脸一边道:“不和曾祖说~”
嬴稷笑道:“怎么不和曾祖说?”
嬴栎将帕子收起来,也不吭声。
“好啦,别瘪着嘴啦,出去玩吧,曾祖要忙了~”嬴稷打发嬴栎。
“不走,”嬴栎坐着不动,眼眶还红红的,“陪着曾祖。”
直到用了夕食也不见嬴栎有离开的意思。
嬴稷叹了口气,他本想打发了嬴栎而后遣人去问问白起,可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意识到嬴栎为什么哭了,恐怕是因为他命不久矣。
“去将六英宫侧殿,栎儿幼时常住的,收拾一下。”嬴稷吩咐小内侍。
又转而向嬴栎说道:“栎儿也去看看,许久不住了,看看可还差什么~”
嬴栎点点头跟着小内侍走了。
嬴稷又遣了一个小内侍去跟白起送消息,结果小内侍在宫门口遇见了白起遣来的人,孩子不让人省心呐。
日复一日,嬴栎偶尔回家看看阿父阿母,偶尔去白府看看白起,其余时间,几乎都陪在嬴稷身边。
若是嬴柱病了,还要去看看嬴柱,嬴柱的身体,时好时坏,一言难尽。
天气越来越热,嬴栎留在咸阳宫的时间越来越多。
“曾祖还有多少时间?”嬴稷问帮他收折子的嬴栎。
嬴栎的手一顿,闷声道:“曾祖,是秋天。”
嬴稷已经将政事交给嬴柱了,只是嬴柱还是会挑出一些来送给他看看。
嬴稷伸手捏了捏嬴栎的扎成啾啾的发包,“别难过,曾祖老了,只是可惜曾祖赶不上栎儿的及笄礼了~”
看着嬴稷花白的头发,嬴栎甚至都没办法骗自己说嬴稷不老。
日子一天天过去,嬴稷开始卧榻不起。
嬴氏宗亲和群臣开始来探望嬴稷。
嬴柱需得迎来送往,就只有嬴栎和嬴政一直陪在嬴稷床前。
深居简出的白起终于出了一趟门。
“武安君,”嬴稷看着白起,“武安君可还好?”
白起看着嬴稷,这是他效忠的王,“有劳王上挂念,臣,尚可。”
“尚可,尚可好啊,不知武安君可否……”嬴稷的话说了一半。
“请王上吩咐。”白起道。
“栎儿和政儿……”嬴稷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两个孩子。
“王上不妨直言相告。”白起还是那个耿直的白起。
嬴稷轻笑一声,“寡人都要死了,白兄还要气寡人一下!可真是……”
“政儿将来要做秦王,劳烦白兄护着些,”嬴稷索性将话摊开了说,“如此可算直言?”
“诺,谨遵王命。”白起应道。
嬴政在一旁震惊,曾祖刚才说什么?
嬴栎倒是有些意料之中,她与曾祖讲了许多,曾祖是想给阿政多一份保证吧。
又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玉佩,阿政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还有你自己的徒儿自己护好。”嬴稷摆烂,若是跟白起生气的话,估计他马上就能被气死。
“诺。”
白起气完嬴稷揖礼告退。
“曾祖……”嬴政欲言又止。
嬴稷看着嬴政和嬴栎道:“此事莫要告知任何人,除了你们姊弟二人,就只有武安君知,可明白?”
嬴政和嬴栎应诺。
范雎拖着病体也来探望嬴稷,看看苍老的嬴稷,又看看病弱的自己,范雎觉得,也许他很快便可以再见王上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嬴稷忽而来了精神,嬴政和嬴栎搀着嬴稷去外面晒太阳。
小内侍将小榻也搬到殿外,嬴稷舒服的躺在小榻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过了一会,嬴栎开口道:“曾祖,我们回去吧。”
“曾祖~”
“曾祖?”
嬴稷已经没了气息。
嬴政正准备和嬴栎一起将嬴稷搀回殿内,怔愣了一下,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曾祖……”
“曾祖!”嬴栎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再也没有曾祖了。
嬴柱闻讯匆忙赶来,他一直在就近的宫殿内处理奏折。
嬴稷驾崩,谥号昭襄,葬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各国皆遣将相来吊祠,楚国来的是春申君,韩国甚至是韩王亲自前来。
嬴栎几乎要哭昏过去。
嬴稷的葬礼过后,安国君嬴柱继位为秦王,只是并未改元,这一年依旧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