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
“步。”
放学后,我叫住正要一声不吭地快速离开教室的她。
“佐木君。”
回头的步有点为难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得赶紧走。”
“等一下,这边。”
我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没人的楼梯平台。
“怎么了?突然这样。”
“脸颊。怎么回事?”
“这个?在楼梯上摔了。”
“别撒谎。”
步低下头。不安地摸摸自己的头发,像放弃了似的小声说。
“最近爸爸好像很累。”
“暴力可不行。去报警或者找个地方咨询一下比较好。”
“伤也不严重。只是擦伤。”
“但是……”
“不是故意的。他马上就跟我道歉了。”
她有点激动地说。
“我们家爸爸的性格,佐木君你也知道吧。对自己很严格。所以其实他心里充满了罪恶感,现在光是压抑着这种感觉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高二的夏天。
大概是青春最旺盛的季节。
步的家里还在为那个借款问题苦恼。虽然把不赚钱的店关了,但不断增加的借款还是让她们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这些高中生能做的很有限。
“我想退出社团,开始打工。”
我们并排坐在楼梯上,我听着她说话。
窗外,蝉在银杏树上叫得很吵。
“然后就被骂了。他说‘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一气之下就顶嘴了,结果就变成这样。嘛,其实就是吵架了。”
“疼吗?”
“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肿,有点丑而已。”
“田径,不跑了吗?”
“嗯。不跑了吧。也没什么留恋的。”
“好不容易觉得你有天赋呢。”
“哈哈,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又不可能去全国大赛。也就是在地区大赛上能不能出成绩的问题。而且,我又不想当职业选手。”
她拍拍自己修长的腿。被晒黑的,小麦色的皮肤。
“差不多该好好面对现实了。”
虽然说现实有点奇怪,步用手遮住了雪白的纱布。
“我们是一家人。”
“嗯。”
“现在虽然不是那么好的一家人,但也不是那么坏的一家人。”
“我也能帮上点忙吧。我打工也攒了点钱。”
“别。佐木君赚的钱要为自己花。”
“我想为步花。”
“你真固执。那下次你请我吃午饭吧。”
她微笑着,用手指戳戳我的脸颊。
“吃好吃的。”
“当然。想吃什么?”
“披萨店。商店街的那家。”
“那家啊。当然可以。”
“对。啊,对了。难得有机会,把美衣也带上吧。她说想吃四季披萨。真任性。”
“当然可以。美衣还好吗?”
“嗯,还是老样子。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把班上的男生打了一顿,妈妈还得去学校道歉。”
“真有活力。”
“就只想着和佐木哥哥玩。”
“偶尔也得陪陪她啊。”
“真的。她可喜欢你了。不小心的话,佐木君就要被她抢走了。”
“不会吧。”
“不不。虽然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但长大了肯定比我漂亮。”
“会吗?我觉得还是步漂亮。”
“别这么说,这里怪不好意思的。”
她开玩笑地笑着,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满是灰尘的楼梯那边,没有人来。感觉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她呼出一口气,像自言自语一样小声说。
“能拒绝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的意志。”
“什么?”
“不知道。什么来着。伦理课的课本上有。觉得是句很好的话。”
她眯着眼睛,有点茫然地说。我不知道她的眼睛在看什么。
“佐木君,如果可以去任何地方,你想去哪里?”
“嗯…… 没想过。”
“我啊,想去美国吧。”
“为什么?”
“随便说说没去过的地方。其实欧洲非洲我也没去过。风景开阔的地方比较好。有比自己身高高很多倍的树,清澈的湖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没有阴天。有驯鹿在喝水。”
“驯鹿?”
“鹿也行。随便啦。”
“哪里都能去。等我们长大了。”
“是啊。”
她开心地笑了。
“有一天想去呢。”
说完,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悄悄看了下楼梯上确实没人,慢慢地向我靠近。
“佐木君。”
“什么?”
“我喜欢你。”
嘴唇相触。
温暖又柔软。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
蝉声渐渐远去。
鼻子里闻到的是夏天傍晚的味道。
“嗯。”
我醒来。
难以置信地出了一身汗。头很疼,下半身很热。我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很急促。
蒙眼布歪了。
林苏跪在我坐着的面前。她的脸湿漉漉的,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我们对视着,林苏歪着头。
“烦恼稍微减轻点了吗?”
“心情变得最差最糟糕了。你给我喝了什么?”
“古柯。”
“该死。”
罪恶感涌上心头。
虽然很想大骂一顿,但林苏毫无恶意地笑着。
“想起美好的事情了吗?”
对着微笑的她,我感觉自己被完全看透了。
“也许吧。”
我看到的是无可替代的珍贵的梦。真的很久没有想起了,毫无疑问,我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