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被发现了呢…”鳞片摩擦木质房梁的窸窣声音响起，那藏在阴影里的纤细瘦长身躯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不愧是为师的眠儿~”还是那般慵懒缠绵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柔媚，好似被按进丰盈的怀抱，一股脑溺毙其中。
    一道修复术法从暗中飞出，郁眠手臂上的伤口渐渐愈合，直至没有一丝痕迹。
    只是那痛，还隐隐未消。
    可比起身上的痛，郁眠更委屈的是心里的冰凉，如冰锥瞬间生成，将自己扎得个透心凉。
    她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地上那蛄蛹着要去抓那张纸皮的怪物一点一点减低声量，直到接触到纸皮瞬间，钻入其中，如从深水中探出头颅，搭配一口鲜活的喘息！
    它知晓升卿回来了，顿时匍匐跪地，瑟瑟发抖，颤着柔弱的声音唤道。
    “尊者…”
    这是鬼魈。
    一种介于鬼物和邪祟之间的生物，由幽冥之气组成，不死不灭，钟爱食用痛苦用以饱腹，常常附身到恐惧害怕人的身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自残自毁，在绝望和濒死之间，体会到无与伦比的负面情绪。
    但其本身几乎无法产生负面情绪，甚至没有附身食用情绪之时，连感情都感知不到。
    而它眼泪化作的幽冥珠，却是生魂想要破开幽冥，下九幽的通行证。
    升卿需要地上滚落的那些晶莹，才能进入九幽，将她师尊的魂魄带出来。
    而自己，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诱饵，郁眠自嘲想道。
    鬼魈几乎无法产生负面情绪，唯有在它自鸣得意之际，踏碎它的计谋，将它打得半残才能生出情绪起伏，从而获取难得的幽冥珠。
    但它生性谨慎，伪装力极强。
    郁眠此刻，已经脑补全了这背后故事，升卿为激怒它，扒掉了它的皮，将它塞进了这纸人里面，变作侍女日日在身边侍候着。
    还将这几乎整个清和殿交给它管理，常外出猎杀妖兽不着家，就是为了激发它的野心。
    不曾想，它奴颜卑骨地侍候了小几十年，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弱小的郁眠到来，才升起这不臣心思。
    书里那幽冥珠是女主“无意间”救了个纸人侍女，它本以为能脱离苦海，却不曾想被升卿发现，撕碎了躯干，被一寸一寸扒皮抽筋，才落下堪堪两滴来。
    如今回想剧情，故事里的诱饵是渡它脱离苦海的女主，现实里的诱饵，是她这羸弱可欺的徒弟。
    都是一样的工具。
    郁眠还以为，自己对升卿而言至少有所不同，原是妄想了……
    只一念生，她便恐惧地浑身颤栗，头皮发麻，自己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看待……
    弯腰捡起地上洒落的晶莹，郁眠强忍着扬起乖巧咬住唇下，忍住颤声朝着暗处道：“徒儿见泉池水寒，便生怀疑，许是师尊回来了。”
    没说出口的是，池水寒凉不过微疑，定下结论乃是……她身上那些在关键时候只有平日里不到一半实力的法器。
    且问，七品末尾符箓辟易符，怎可能比得上法器离魂扇与蛟龙骨戒，而偏偏月琼师伯给的灵玉却不失其效。
    能做到控制这蛇女人东西的，除了她本人，郁眠实在想不出他人……
    她后槽牙咬得发紧，将那“幽冥珠”装进小布袋里递去，手抖着恭敬道：“师尊，不知这是何物，您可需要？”
    良久。
    房梁上安静如荼，好似刚刚响起之声不过是错觉，可手臂上完好的伤口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她又回来了。
    郁眠没再看门口地上跪着的小莲，而是将小布袋子放在桌上，也不再管这满室狼藉，双眼发木地径直越过帘子进入寝室，朝床上一躺。
    人体自我保护机制渐渐散去之后，恐惧和害怕接踵而来，她衣服都没换，只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那一方狭小空间，片刻不到，那隆起的被窝便无声耸动着，发出轻微嘤咛。
    她在一个多月前，还是一个安于稳定社会里的社畜，遇上这样可怖的，要将自己扒皮抽筋的怪物，真的很难不害怕。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房梁之上，那双黑瞳厌厌得抬了下眼皮，将身子游走至木床顶上，悄然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小包。
    相比郁眠的内心如坠冰窖，升卿则是字面上的如冰解肉，她的体内寸寸凝聚起细小尖锐的冰碴子，将她内里刺得千疮百孔，浑身只要稍不动作就会慢慢僵硬，化作一块冰坨。
    蛇瞳静静凝了一眼，原本无情的眸子不知怎得，微漾起些许波澜。
    黑影里，轻叹一声。
    升卿终是撑起眼皮，来到泉池里，游到池心将那一块支撑泉池的炎晶含入口中，冰火两重天让她逐渐清醒，身上的寒气被驱散不少。
    依旧很是寒凉的躯体轻轻覆上那个小包，柔嫩滑腻的肢干将那被恐惧侵袭，哭得不能自已的身子抱进怀里。
    郁眠抗拒的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拒绝对方的力道，她冷的就像是一块冰。
    “不要…师尊，可以不要抱我吗？”郁眠带着压抑的哭腔，奋力想要将自己卷成一个虾球，她现在有点恐惧过度导致的惊厥，如同浑身一碰就会扎出刺来的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