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儿…”升卿冰冷的手轻轻捏揉着她那发颤的灵魂,语气温柔凉薄,态度是一贯的强硬,不留余地,“…不要抗拒为师…”
“……为什么?”她好像突生起一股勇气,抬起头透过黑夜试图找寻答案,可那强硬的动作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她是被疯蛇纠缠住的猎物,无法逃脱。
按在后脑勺的掌心这一回是怎么也捂不热,升卿给她定好魂之后,头一回主动松开了手,指尖轻勾起小姑娘眼尾的泪。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啧声,那幽幽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攀在耳畔,“因为,你是我的…”
“…徒儿。”
郁眠被这一声吓得一颤,她敏锐意识到那断句似乎不对,但也是这一声之后,许是超过了自我承受阈值,她原本静悄悄的落泪顿时变得呜咽,接着出声,最后靠在那冷如铁的药香怀里嚎啕大哭。
蛇女人!
为什么这么讨厌!
为什么总是欺负我一人!
她哭得放肆,在夜里呜咽作响,就像是一曲并不是那么悦耳的睡眠曲,升卿见她释放出受惊的心恐,手心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直到郁眠将所有情绪发泄完后,才后怕地后缩身子。
一个月的撒欢似乎让她真的涨了几分胆色,却也只有几分,如今意识回笼,面对升卿面前一片胸前的湿漉,她生怕这蛇女人又开罪了。
毕竟,她没了心仪的绣娘,如今的衣裳是穿一件,少一件。
她瑟缩的动作难得没被升卿阻止,两人成功隔开了半尺距离,郁眠这时才发现,她的身躯是那样的冷,连带着自己半边身子都被冻得发麻。
和之前那种与环境相差无几低温不同,此刻的升卿就像是在冰柜里躺了十天十夜之后泡水里化冻中……
体表柔软的,但无法阻止内里的寒凉不断散发。
她倒抽一口冷气,伸手猛搓自己身子,试图找回点温度。
“师尊…你为什么那么冰?”
升卿嗓音缠绵,嗔道:“许是,被你这小没良心的寒了心吧~为师回来想来校验一番眠儿课业,不曾想居然被冷言相待也就罢了,连是让为师轻搂上一番,瞧瞧近日来可有好生吃喝都不允了。”
“可小莲分明是要我的命!”
暗里,升卿斜眸一瞥,语气难掩轻讽,“既是知晓为师在身边,还引刀自伤,眠儿莫不是觉得为师真护不住你?”
“笨的可以。”
郁眠卡壳,被升卿一点,她方才回守丹田,发觉自己竟然在危机中成功突破到了炼气后期?
她默声想,当时那般情急之下,她哪里能飞快分析清楚自己究竟是处在危险还是看似危险之中?
她能做的就是如同溺水之人一般,奋力自救。
况且,校验学业不过托词,想必那幽冥珠才是真实目标,她才不会被这人三言两语哄去。
“那小莲是怎么回事?”仗着此刻升卿略微心疼所带来的纵容,郁眠放肆开问。
升卿想了想,方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回忆来,语气随意道:“数十年前,为师从一秘境之中寻得一纸人术,其中前辈所记的至高纸人需得用生魂填入,以炼制出与常人一般无二的纸人。”
“为师要学,自然是要学到最好,只可惜杀人会给我造上业果……”她说到此,语气还颇为叹惋,好似若是杀人不造业果,就直接取了人魂来炼。
“…于是,为师遍寻人间,寻得了这喜爱套在人皮之中,主以元神主修的鬼魈。”
“为师念着,它既然如此喜爱套着人皮,那给它套进为师这大写意的丹青墨宝里,姑且算是便宜它了。”说到这里,升卿语气上扬,似是有所得意,接着道:“…如此,便扒了它的魂皮,缝进这小莲躯干内。
“…今日发作也是未曾料到,索性便考校你一番。”最后一句,升卿道的有些清冷,似是在浅浅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郁眠听着她轻描淡写的道出,需要生魂炼制的纸人术,可惜不能随意杀人,扒了鬼魈的皮……
这真的不是魔修吗?
她沉思,有没有可能,升卿这副样子就是因为她其实早已入魔了呢?
但是她一身精纯的灵力…别说入魔,甚至可以在周身看出隐隐的功德…
真是见了鬼了。
郁眠这一个月内学了占卜望气,她能看出一点端倪,升卿身上的灵力充沛,虽然周身血腥环伺极重,但也难掩那都快要浮出体外的功德。
“那个珠子是什么啊?”郁眠认定了自己被人看作诱饵,她偏生要问出这人真实意图。
“幽冥珠,传闻可以引渡入九幽,但传闻并不可信。”升卿提起那废物东西,有些不屑道。
不可信?
可书里不是说了,幽冥珠的作用吗?
郁眠探上脑袋:“缘何不可信?”
升卿掖了掖两人之间的被褥,以防止寒气浸透过去,继续道:“我早年间便屠了它千百次,换来数颗试过,并不可行。”
“可见,典籍所记也并非详实,眠儿日后修行若遇见疑惑,大可一试,走属于自己的道路,不必尽信书。”升卿说起修炼,头一回有了师父的感觉,授业解惑,语意详略得当。
郁眠裂开……
难道真是自己冤枉了?
可书中所说…书中说的也是传闻之言,兴许真的有错。
她又想起自己猜想的,升卿设计的数十年跨度计划。
不免为自己脑洞发笑,落在眼皮子底下的山魈,升卿哪里可能那么有耐心的等它几十年,想必是有无数种手段,将它治的服帖。
在深夜徒弟的被窝里,许是一月多未见,她今日难得的好说话,几乎是有问必答。
直到郁眠越讲越困,眼皮静静阖上之后,她才掀开被窝离开房间,门口破损之处被一手更换修复。
升卿来到泉池里,吐出将喉咙一道烫得几乎熟热的炎晶,按回泉池底部阵法之后,化作一条内热外冰的大黑蛇盘在池子中,寸寸冰霜覆体,动也不动。
第二日正巧休沐,郁眠感受着炼气后期之后更加充盈的灵力,再无昨日那般恐惧害怕的一丝影子。
更是舒适的是,一夜好眠不说,醒来时候还没有蛇女人的强硬缠绕,她独自从床榻上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拧了自己一把,才相信。
蛇女人改性子了!
虽然昨日也爬了,但她半夜便离开了!
太好了,最好日日都不要再随意进她的房间,井水不犯河水。
郁眠飞快收拾好浑身沾污,和被划破的法衣,一道“净身咒”,水蓝色小蛟龙游走一圈,带走那些灰和血迹。
她要赶紧试试如今画符速度如何,再过十五日筑基弟子大比就要开始了,她必须备好那些订单。
来到桌案前,郁眠又下意识想起昨晚之事来。
她是刚从天寒山回来,所以才这么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