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黄医生的诊所总是笼罩在一种阴冷的气息里，像是随时都会有尸体从某个角落爬出来。
    门口那块半坏的霓虹灯还在一闪一闪，幽绿的光线让人觉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乔娜推开门，铁质门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有人在用生锈的刀割裂耳膜。
    她没有喊黄医生的名字，因为没必要。这地方太安静了，任何声响都会引来那个秃头屠夫。
    “来得倒是早。”黄冬生的声音像是从地下室里传出来的，带着一股子沉闷的腐臭感。
    他从手术台后面走出来，手上还握着一把滴着血的电锯，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阴冷笑容，仿佛在享受刚刚结束的某种“艺术创作”。
    “我的钱呢？”乔娜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黄医生像是慢动作一样，将手里的电锯放下，用染着血的手擦了擦自己的光头。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子前，打开了那个破旧的铁皮柜，里面堆着一大堆沾着血迹的钞票。
    他捏了一叠，随手扔到了桌子上。
    “九万块，昨天那家伙的费用。”他的语气像是在问乔娜要不要来根烟，毫无诚意。
    “才九万？”乔娜瞥了一眼那堆钞票，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这就是六成？”
    黄医生那对猪眼眯了眯，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我一共收了那家伙15万钱，六成不就是9万。再说了，诊所的开销、耗材，都是我出钱。”
    乔娜叹了口气，算了，和这个满身是血的屠夫争论也没什么意思。
    她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行吧，九万就九万。”她将钞票塞进随身的皮包，手指在袋口摩挲了一下，像是感受到那黏稠的血迹还在渗透出来。
    乔娜心里想道：自己随便出手弄了弄，就能拿九万块，这远比跟着陆齐老头抢地盘省事的多，而且更安全。
    这不禁让她开始动摇想法，要不要常驻在黄医生这里。
    然后乔娜不经意地转了话题，语气比刚才松快了许多：“黄医生，我想搞点枪械和防弹衣，哪儿有便宜的货源？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枪店，真是黑得离谱，一点破烂就敢开口要27万，简直像在抢劫。”
    黄冬生露出一个奸笑，像是对乔娜突如其来的友善感到满意。
    他搓了搓布满血污的双手，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便宜的货？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省钱。废土上当然有便宜的，但那得看你敢不敢去拿。”
    “怎么说？”乔娜挑了挑眉，双手插进裤兜，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霓虹城外，废土边缘，出了城往东南方十公里外，有个地方叫‘野狗集市’。那儿的枪械和防弹衣价格便宜得离谱。”黄医生说着，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当然，便宜归便宜，进那地方可得小心点。
    野狗集市名不虚传，一伙清道夫们控制着那儿，没命花钱可不划算。”
    “野狗集市？”乔娜重复了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些家伙抢你钱还要命是吧？”
    “听说他们连活人都敢拆开来卖钱。”黄医生挥了挥手，“不过话说回来，和那群疯子打交道得小心，他们可不像我这么讲规矩。”
    乔娜不置可否，倒是突然兴致上来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黄医生，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机。
    野狗集市倒是个不错的去处。或许，可以顺便见识一下这些“清道夫”到底有多厉害。
    “我喜欢有挑战的交易，”乔娜轻轻一笑，仿佛完全没有把黄医生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在野狗集市搞到自己需要的装备，然后以最低的代价离开那儿——当然，清道夫的命，不在代价里。
    黄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乔娜的想法，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你知道怎么干的。别被活人拆了就行。”
    乔娜笑了笑，转身走出诊所，黄医生的声音在她身后渐渐消失：“记住，别回来的时候手里连条命都没了。”
    她没有回头，脚步依旧平稳。空气中弥漫着那熟悉的铁锈味和腐臭气息，让她越发冷静。
    废土的规则一直都简单——杀或者被杀。至于野狗集市，她很快就会知道，这个地方到底值不值得她亲自走一趟。
    乔娜没有带上她的小伙伴们，她决定独自前往野狗集市。这样的话，就算情况不妙，她还能自己一个人脱身。
    若是带着他们，一旦陷入困境，跑也跑不快，还得顾及他们，麻烦多了。
    她开着那辆老旧却经过多次改装的小货车，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像野兽的喘息。四个轮子碾过废土，掀起层层灰尘，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遗弃，只有沉默的废墟在向天空诉说。
    乔娜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窗外的景色一片荒凉，风沙混着核辐射的残余，像是一张扭曲的网，笼罩在这片死亡之地。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思绪却飘回了过去。
    那时候，他们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简直就像是在玩一场不可能赢的游戏。食物是奢侈品，水源更是可望不可及。
    每一顿饭，每一滴水，都得用命去换。虎子、大壮、小雨、小光……那些曾经一起笑过、痛过、流血过的伙伴们，一个个面容在她眼前闪过。
    她咬紧了牙。
    回想起来，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活到了今天。
    若不是那个神明的“眷顾”，她和他们早就死得无声无息，被埋在废土的某个角落了吧。那个该死的神秘存在让她有了这身诡异的能力，却也夺走了她的灵魂一部分。
    每次她用血肉能力撕裂敌人时，内心的某个角落就会变得更加空虚。可她无所谓——她早就学会了不去思考那些让人痛苦的问题。
    风吹进车窗，带来一丝刺鼻的腐臭气息。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死亡的气味。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自己活着，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车子飞驰在荒芜的道路上，远处隐约能看到废弃的高楼和被沙尘覆盖的残骸。
    那是曾经的城市，如今变成了荒漠中的骨架，提醒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类，文明已经死去，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与暴力的规则。
    乔娜心里没什么波动，她知道，无论野狗集市多么危险，都不会比她过去的经历更糟糕。
    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连死亡本身都无法再让她恐惧。反正废土上的规则一直都很简单——你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车子一路颠簸，越过一片片废弃的城镇。乔娜的脑海中时不时闪现出那些和伙伴们度过的艰难日子。
    小雨曾经还笑着说，要是能有一间真正的房子住，哪怕只有一天，那也算是过上“天堂般的日子”了。可笑的是，连那种微不足道的愿望，也从未实现过。
    “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她低语，声音微不可闻。
    她看着前方的路，握紧了方向盘。
    那位神给了她力量，给了她复仇的机会，可代价是什么？
    她心里清楚得很——代价就是她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自己。
    不多时，乔娜将小货车停在野狗集市的巨型招牌下。那块牌子歪歪扭扭地挂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它曾经是战前的商场广告，现在只剩下一堆破旧的铁皮，勉强拼凑出几个字样，下面则是层层的涂鸦和污迹。
    尽管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看出这建筑曾经的辉煌。
    乔娜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物，心里有些意外。
    这地方居然还能屹立不倒，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沙和战争，仍然残存着骨架。
    墙壁上密布着金属补丁和生锈的铁片，仿佛在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废土上的人将这地方改造成了一个充满混乱和暴力的集市，而这一切，竟然是在这个曾经繁华的战前商场中进行。
    她心中闪过一丝冷笑，“破烂也能成市，真是个废土奇迹。”
    乔娜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门板发出尖锐的吱嘎声，仿佛在抗议这几十年的沉重负担。
    她的靴子踏上锈迹斑斑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铁锈混杂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汗臭与血腥味。这个集市，没有多少活人的气味，更多的是死亡和交易的味道。
    一踏进去，乔娜就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狭窄的走道两侧，三三两两的摊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那些摊主大多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手里摆弄着各种枪械零件、破旧的防弹衣和非法药品。
    但人群中，不少目光迅速聚焦在乔娜的身上。她感受到那些审视的目光——冰冷、贪婪、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敌意。这里的人，个个像野狗一样，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分的光芒。
    那些穿着破烂衣衫的家伙们，一个个打量着她，仿佛在评估她的价值。
    有人盯着她腰间的武器，也有人瞟了一眼她那紧实的皮肤和机械化改造过的身体部件。
    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阴冷：“外来的货？你是想来卖命，还是卖身？”
    乔娜没有回头，双眼直视前方，步伐毫不迟疑。
    她在废土上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这种人渣的挑衅对她来说简直像是在开玩笑。